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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荃如伏案苦讀,被案卷淹沒。這一張張薄薄的紙片,皆是一樁樁,一條條的人命。偌大的書房裡,他彷彿覺得自己是被海嘯所困縛的小島。每一樁失蹤案中所迷失的靈魂,都如海潮呼嘯般恐後地向他痛訴冤屈與絕望。
拿在手中的卷宗似有千鈞之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沒料到這些卷宗中的未解懸案竟有如此之多。局勢動盪,風雨飄搖,這世道倒像是張了一張深淵巨口,日日以人命果腹,似乎一夜之間消失個百十號人也不算什麼稀奇事了。
他翻到腦子眼睛都疲了,才僅僅看完了三分之一的分量。
從日出回來他還未合過眼,抬頭看鐘表,已是隅中走末,快到午時了。他打算洗一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再重新回來研究,起身時一個恍惚,撞落了歪斜高壘的案卷堆,那些檔案如山體滑坡一般嘩啦傾瀉了滿地,讓他心中煩悶了一瞬。
彎腰一一收拾,將其中掉落而出的紙頁重新歸位,也費了不少工夫。
拾取中,忽然一張掉落標註結案調查的解案單中出現一個“殘肢”字樣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趕忙從一地卷宗中將它揀出,事無鉅細篩查每一張單據書頁,確保沒有任何遺漏後,索性盤腿坐在地上,細究起來。這可比潑在臉上的那一捧冷水更讓人提神。
案卷標註的時間是一年半前的十月十九,大雪前一天,地點在鰲山北麓磅石村,失蹤之人是村裡的兩個孩子。案子已經了結,孩子的遺體於去年夏天那場颱風暴雨中順河流衝下,屍體高度腐敗,但仍舊可以辨認,不見任何外傷,推測是在山中游戲時因大霧迷失,夜晚過寒受凍而死。打眼一看,這案子有頭有尾,合情合理,無甚可疑之處。
可唯獨與孩子遺體一同被發現的兩截殘缺骨骸讓他格外在意。
解案單上書推測為山中野墳被山洪沖毀,才一併順著九水流下來。但仔細想想多少有些蹊蹺之處——
那殘肢分別是一截手臂與一截大腿,能與孩子遺體一同被發現,說明兩個娃娃正巧倒在距離那野墳地不遠的地方,那麼山洪沖刷時,墳中其它部分的屍骨又去了哪裡?山洪大到能將兩個完整的孩子衝進河流,卻衝不乾淨區區一座孤墳?雨水沖刷時,比臂骨、股骨更易受力更容易被水帶出的骨頭有的是,比如頭骨,比如胛骨,怎麼就只有手臂與大腿被衝下來?莫非那墳中除了手臂與大腿沒有旁的部分?
晁荃如從桌上摸下手札鋼筆,將這案子詳細記錄了下來,並在結尾大大地打了一個問號。
他正沉浸在思索中,書房門被叩響了。那三聲短促輕柔又清晰的聲音一聽便知是耿風順站在門外。晁荃如頭也未抬,應了聲,門就隨即開了。果然是耿風順拄著拐立在那,只是臉上掛了少有的侷促。
“少爺,外面有位小姐有事來找,稱是您的朋友。”
或許是朝夕相處的老僕聲音裡透出了猶疑,晁荃如這才抬眼看過去。“誰?”他不記得有邀請任何客人,況且還是個女人。“她沒說自己叫什麼?”
“她說,”耿風順的表情更加不安起來,“她說她是舍濃絲的鈴語。”
晁荃如愣了一瞬,便明白耿風順為何態度如此這般反常了。“耿叔,她是我的線人。”他語氣平和解釋道,“我心中自有分寸,不會做重蹈覆轍的事兒,您放心吧。”說這話的他像個乖巧的孩子。
耿風順可能沒料到晁荃如會對他如此坦白,嘴角忍不住彎出個欣慰的弧度來,點點頭。“好,那我去請客人。”
晁荃如“唔”了一聲,轉而又想,鈴語向來是個會拿捏分寸的女人,從不會貿然行事,今日怕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尋他。於是他改變了主意,轉而說:“耿叔,讓她上來書房找我。”
耿風順應了。過了一片刻,女士高跟鞋的聲音在樓梯上響起。書房門開著,鈴語就著一件極襯她的豔色西式洋裝出現在房門外。
“少爺,客人到了。”
晁荃如這才從收拾好的案卷中抬起頭來招呼對方。“進來吧。”
在鈴語踏進房間後,耿風順便帶上房門一聲不響退下去了。
晁荃如書房內稀奇古怪的東西最是驚人,鈴語進來免不了要好奇打量一番這個被書海包圍的空間。這裡與她印象中一絲不苟的晁荃如完全不同,處處都是驚喜,就連對方的衣著都隨性至極,這還是晁荃如第一次將私人的一面展示於她,這讓她極興奮又新奇。
晁荃如終於從卷宗中剝離,指指窗邊供他日常小憩的美人榻,示意鈴語入座。這屋裡平時不待客人,自然沒有其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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