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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明時坊。貢院與盔甲廠之間有一座名叫“三元樓”的客棧。
這家客棧自成祖爺剛遷都那會兒就開著了。一開始客棧還不叫“三元樓”而叫“狀元樓”。這單是因為店面離貢院近,便起了這麼一個討彩頭的吆喝名兒。
直到正統十年,已經是解元的商輅在當年科考中連中會元及狀元,“狀元樓”才改名叫“三元樓”。
據傳,商素庵就是在這家店領了狀元的傳臚。但至今也沒有找到實證。
無論傳言是真是假,反正每到春闈,“三元樓”裡就會彙集很多前來應考的學生。
“昨天滿城都在打炮,我還以為是韃靼人打過來了呢。”冬月初一的行刑搞得比祭天的聲勢還要大。所以這件事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各行各業男女老少茶餘飯後的談資。
“修之兄,建奴是女真人,不是韃靼人。”張四知輕笑一聲。
“貽白兄又怎麼知道在下說的是建奴呢?”王永吉看張四知這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就來氣。
“修之兄不是在說建奴,又是在說什麼呢?”張四知的譏笑之色不減反增。
“你!”王永吉的火氣一下子就竄起來了。
刨除性格的因素,他倆見面就吵跟口音有很大程度的關係。張四知是山東人,而王永吉是浙江人。雖然朝堂上齊、浙兩黨因為東林黨的緣故暫時團結了起來,但這並不會讓兩地的考生看對方更順眼。
“昨天用的是鞭刑,你們知道嗎?”另一桌,一個身材並不很高,面板黝黑,但不失英俊的年輕人故作神秘道。
“宇澤小弟,你昨天也去皇城啦?”王徵時年五十一歲,孫子都有了,但還是與對坐的人稱兄道弟。
“額......我聽說的。”楊謙昨天在自己的房間裡備考,然後被突然的炮聲嚇了一大跳,於是在晚飯後出去溜達了一圈兒,順便也打聽一下。
“為什麼要用鞭子呢?五刑中,笞刑是最低的呀。”王徵將饅頭塞進嘴裡。
“鞭子也能抽死人。”國子監“博士弟子員”盧象升端著自己的早飯湊過來。
“敢問兄臺是?”楊謙沒見過這個人。
“失禮。在下盧象升,字建鬥,直隸宜興人。”盧象升不是來“三元樓”住宿的,而是來這裡交友的。他在京師當了三年的國子監監生,已經練就了一口地道的北京腔,跟誰都能侃侃而談。“敢問兄臺是?”
“在下楊謙,字宇澤,山西大同人。”楊謙起身行禮通名。
“在下王徵,字良甫,陝西西安人。”王徵趕緊把嘴裡的食物嚥下去,然後把饅頭擱到盤子裡,行禮道。
通名之後,盧象升說道:“昨兒五十個受刑的,至少得死二十個。”
“這麼多?”楊謙對此難以置信。
“每個人至少捱了二十鞭子,抽完之後滿背都是血,就沒一塊好的地方兒。幸虧是冬天,不然一準兒得化膿。”盧象升進得早、跑得快,因此站得很前排。
“最慘的那個捱了整整五十鞭子呢。”物傷其類,王徵看得那叫一個心下悽悽。
“那是提督東廠的崔太監。”鄭府抄家時,盧象升曾去圍觀過,因此算是見過崔文升一面。
“一準兒沒命了。”楊謙猜測道。
“那可不一定,崔太監被抬走的時候還出氣兒呢。我看得真真的。”盧象升不僅好奇心重,而且視力還很好。
“怎麼會,他可是惡首啊。”楊謙眉頭微皺。
“宇澤小弟。太監死與不死,不在惡與不惡,而在......”王徵舉起食指,指了指天,算是點到為止。
“你是說......”
“我可什麼都沒說。”王徵趕忙擺手搖頭。
“昨天京城衛士的唱詞兒你們知道是什麼嗎?”盧象升一離開皇城就去了京師國子監的藏書庫。
“還請建鬥兄莫要賣關子了。”楊謙催促道。
“那是李斯所作的琅琊刻石碑文。”盧象升淡淡一笑,說道:“六合之內,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人跡所至,無不臣者。功蓋五帝,澤及牛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我記得最後還有一句‘世世永昌’。”王徵說道。
“那是後面加的,碑文裡沒這句......”盧象升輕嘆一聲,他原想再買個關子。
“就是頌揚始皇帝的?”琅邪臺刻石不是科舉要考的東西,所以楊謙聽都沒聽說過。
“對,石刻有前後兩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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