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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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她的態度，又許是一種來自窮人的直覺和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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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最後一刻，選擇了站在李樵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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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房虛掩著的房門另一邊，換了房間躲藏的李樵低伏在幾隻藥筐後，立著耳朵聽著院中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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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早該尋個機會離開這裡了，或許那日在寶蜃樓他便該抓住這個機會，或許方才柴門扣響的時候他便不該放她去開門，而是應該想辦法殺死她後再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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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還是在那一瞬間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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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因為身上的幾處傷口還隱隱作痛，許是因為他並沒有十分的把握能一擊殺死門外的所有人，又許是一種來自江湖亡命之徒的直覺和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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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最後一刻，選擇了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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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身影在雨中靜立了片刻，看上去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平靜得多。但她到底還是不敢再進他所在的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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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那雙浸了水的舊棉鞋安靜了片刻，判斷一番後，隨即“啪嗒啪嗒”地向東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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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樵抱著刀，又重新倒回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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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過後，或許他應該重新審視一下他們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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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呢？他名義上的僱主？遙遙無期的解藥？還是一個掩護身份的幌子？這些複雜的關係中如今又多了一層，他是否需要依賴她的血才能活下去？而她又是否能在這個從來充滿背叛的殘酷世界為他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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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註定會變得有些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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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太陽昇起後，他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因為他從未經歷過這樣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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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什麼親近的人，從未在同一個地方待過這麼久。他不習慣被人拯救更沒救過誰，經歷過最多的事情是殺人和被人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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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他擅長的人生，他不該被其他可能性動搖的。可眼下他是否還有更好的選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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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樵思考著這些問題，方才閉上的眼睛又在黑暗中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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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後半夜，雨漸漸停了，月色又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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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簷上滴落的雨水規律地打在窗欞上，一點雨水從那已不太嚴實

琰在他身上做下的手腳究竟是什麼、他何時再會發作、發作時是否能夠自控，他都不得而知。倘若接下來的幾個月內，他必須要靠鮮血緩解，可如何挑選下手的物件已經令人煩擾，行事之後還要掩蓋行蹤更是個棘手的問題。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殺人滅口的麻煩之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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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小心抹去自己兵器留下的痕跡，毀掉對方身上有標識性的衣物佩飾，有時甚至還要一併處理屍體。所以他喜歡借刀殺人或是渾水摸魚，那夜在清平道，他本來是要借那秋山派王逍作幌子行事的，卻不料遇上了公子琰這隻“黃雀”。他雖僥倖逃過一劫，卻也留下了難以消除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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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蜃樓裡遇到的麻煩或許還只是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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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當更加小心謹慎地行事，將一切隱患控制在最小範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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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來看，這個名為秦九葉的“隱患”，或許是他最好控制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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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臺旁的人早已停止了夢囈，似乎陷入了更深沉的睡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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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著自己投在她身上的影子，終於緩緩將刀收入鞘中。他又退開半步，視窗的月光便又重新在她髮間蓋上一層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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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欞上的雨滴聲又響了起來，同灶下女子清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地對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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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身影已消失在屋內，悄無聲息地、就像他來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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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就讓她再多活些時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