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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侍女搖搖頭,一邊在心中暗罵著那不上道的紈絝,一邊思忖著籃中錦衣洗淨之後、挑了金絲來賣,是否能多換些銀子。

盛夏時節的園子裡,就連風都是暖的,溼漉漉的腳印在陽光下迅速消失,連一絲水痕都沒有留下。

而那腳印的主人如今已向著後院走去。

穿過這一小段濃蔭遮蔽的簷廊,便可直通這雅苑的最深處。

此處同前院周到精緻的陳設相比,顯然簡陋了許多,鋪院子的石磚上覆著厚厚的一層青苔,整個院子中只得一張石桌,桌上只有一盤棋,似是下了一半的樣子,但卻積了厚厚的塵。

石桌旁,綠衣女子早已聽聞動靜轉過身來,她抬眼見那披著紫色絨布的男子也不覺奇怪,轉身將一早準備好的銅盆與布巾遞了過去。

“姓梁的如何了?”

銅盆中的水冷得徹骨,許秋遲淨了兩遍面便已覺得徹底清醒過來,半晌才開口道。

“好得很,一時半刻都不會再開口說話、惹人厭煩了。”

想放倒梁世安不是件容易事。

這位以治粟為職責的司農平日裡經常走南闖北、應付地方縣官,見識過的酒席沒有上千也有成百,早已練成了海量,尋常飲酒根本醉不了,反而會將勸酒之人自己搭進去。

但若是下藥,那便另說了。

只是常年流連花間酒樓之人,對酒席間的這點齷齪手段多少都有防備,直接下在酒中難免會被察覺。

可若是放在那冰鎮過的瓊花蜜釀中,又將人約在溫熱的湯池中,那多喝幾盞便是人之常情,他連勸都不用勸,對方自己便會乖乖飲下。

只可惜了他那幾只上好的琉璃花盞,教那梁世安的嘴碰過後,他便再也不想要了,連帶著那件金絲錦衣一起,倒是便宜了這院中的掌事女子。

許秋遲取了乾淨的帕子擦了擦臉,這才想起來環顧四周。

“他身邊跟著的那位呢?”

柳裁梧輕描淡寫地指了指花叢前那一地酒罈。

“好得很,今日怕是都醒不了了。”

天下第一莊出身如何?能跟著梁世安做事又如何?在她眼裡也不過是個初入江湖的雛兒。她沒把對方放在眼裡,卻也不想武力制服,只因一來是不能同對方的主子撕破臉,二來是不想動這雅苑裡的一磚一瓦。

她有多珍惜這裡,便有多痛恨眼前的男子將今日的局設在此處。

想到此處,柳裁梧抬起頭來,毫不意外地同許秋遲四目相對。

“恭喜二少爺的迷魂湯有了用武之地。希望那梁世安沒有吃太多東西,一會醒來不要在房中上吐下瀉才好。”

泡了半日的紈絝少爺面色不見紅潤反而有些蒼白,聞言面無表情道。

“柳管事這又是何必?就算沒有那梁世安,此處也不知被多少人上吐下瀉過了,你此時才介意是否有些晚了呢?”

庭院中一時安靜,一紫一綠,兩看生厭。

片刻後,披著絨布的少爺再也忍不住,跑到一旁的花壇前吐起來。

“母親已經不在了,這地方也不過只是一堆磚瓦罷了。”許秋遲擦擦嘴角,再站起身來時已與平日裡無異了,“他的東西都翻過了嗎?發現什麼沒有?”

柳裁梧神色也恢復了冷淡,眼神示意一旁木架上那梁世安換下的衣飾。

大到冠帽鞋靴,小到帶鉤玉扣,甚至是褻褲上的一根系帶,都被整整齊齊地分開陳列起來,看起來莫名像是一具被剖解完畢的“屍體”。

“他身上除了二少爺先前遞過的門帖,再無半點帶字的東西。他的侍從我也已教人暗中搜過,並無其他發現。”

許秋遲叉腰掃視一週,仍是不肯輕易罷休,又擼胳膊挽袖子地親自翻找了一遍,確定那些雜七雜八的衣物飾品中當真沒有他要找的東西,這才一屁股坐回那石桌旁。

“梁世安近來明面上以收糧為名在各州頻繁走動,實則與都城的孝寧王府一直暗通款曲。蘇家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定不會一點風聲都沒聽見的。此番我邀他前來,他便順水推舟地過來了。準備了這一番,好不容易將他灌迷糊、撬出幾個字來,不能就這麼放過他,還得再尋機會。”

柳裁梧沉默片刻,冷冷開口道。

“梁世安不過只是司農,就算同孝寧王府走得再近,也只是眾多馬前卒中的一個。就連他父親也不過是春官府的人,怎麼看都是個派不上用場的角色。與其盯著他,二少爺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姜姑娘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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