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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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夜。

街道兩旁，像巴掌一樣大的梧桐樹葉隨風搖曳，熱浪一浪接一浪，知了“嘰嘰喳喳”沒命地叫著。

昏黃的路燈下，三三兩兩坐著上年紀的老者，有男有女，他們拼命地搖著蒲扇，也止不住汗珠不停地冒出。

路邊圍著一群光著脊樑的農民工，散發著陣陣汗臭，有躺著的，有坐著的，有打牌的，有聽戲的，有吃西瓜的……

已經快晚上十點了，剛下班的李雅蘭隨著擁擠的人流下了公交車，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出租屋。

她脫掉白色運動鞋，換上粉色涼拖，把包掛在牆上的排鉤。

緩慢坐下來，她用手揉了揉兩隻站了一天已經酸脹的小腿肚子。

“咕嚕咕嚕！”李雅蘭的肚子叫了起來，中午只吃了點涼皮，這會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實在沒有力氣做飯了。

“陳家俊，做飯了嗎？”她有氣無力地問道。

月光透過客廳落地玻璃門，慵懶地灑在雜亂無章的出租屋內，空氣中瀰漫著壓抑沉悶的氣息。

她的眼神瞟向陽臺的方向，陳家俊正坐在那張頹廢的凳子上，目光呆滯地盯著遠方那棵茂密的梧桐樹，沉浸在自我懷疑與消極中。

空氣在兩人的沉默中靜止。

好大一會兒，陳家俊從煙霧繚繞的陽臺推開落地玻璃門，走進客廳，懶洋洋地揚起被焦油燻黃的手指，撩了撩耷拉在額頭上的幾根長髮，神情略顯緊張。

“還……沒。”

“我上班一天那麼累，你整天在家閒得發瘋，也不知道做飯？”李雅蘭委屈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我……沒……錢買菜了。”陳家俊結結巴巴，臉一陣煞白。

屋內，牆壁斑駁，沙發陳舊，天花板上懸掛著房東剛換的電棒，明晃晃的，照得人差點睜不開眼睛。

陳家俊坐在破敗的沙發上，李雅蘭坐在鐵腿木面的板凳上，中間隔著一張四方簡易摺疊桌，兩人相對而坐。

空蕩蕩的客廳內，寂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

氣氛十分凝重，就像暴風雨前被烏雲籠罩的天空，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有種窒息的感覺。

“陳家俊，你看看你，整天無所事事，抽菸睡懶覺，毛病一大堆，一點上進心都沒有！”李雅蘭眼神犀利，眉頭擰成了個疙瘩，彷彿被沉重的枷鎖束縛。

“我們在一起就是為了合力，打造屬於我們更好的未來，如果一個人努力，一個人卸力，永遠也實現不了我們當初的目標。

“沒有必要看不慣人家企業的管理，人家有人家的做法，就算倒閉也跟你沒有關係。

“只要努力，換條賽道，同樣可以找到好的工作，擁有好的前程。

“你不能這樣消沉下去了！”

李雅蘭俏臉漲紅，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像斷線的珍珠。

“真是讓我太失望了！你曾經是那麼有活力，有夢想的人，現在怎麼變成了這樣？”

李雅蘭一頓輸出，聲音顫抖，身體顫慄，帶著憤怒和失望。

陳家俊辭職已經快一年了，之前也沒有攢下多少積蓄，早就用完了，日常生活都是李雅蘭承擔。

陳家俊不好意思問李雅蘭要錢，抽菸只能抽最便宜的，就這還得向樓下小賣鋪老闆賒欠。

“陳家俊，你再不出去找個工作，我們就分手。”

陳家俊一愣，腦子頓時眩暈起來，像有朵烏雲掠過。

李雅蘭憤怒地站了起來，來到臥室內大衣櫃旁邊，一邊流淚，一邊默默收拾自己的衣物。

陳家俊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眼睜睜地看著她哭泣聳動的背影，眼神裡充滿無助，彷彿世界失去了方向。

每一次衣櫃門的開關碰撞聲，就像釘子一樣紮在陳家俊的心上。

整理、打包完衣櫃的衣物，李雅蘭開始在床頭櫃、書桌抽屜翻找起來，格外決絕。

當翻到一本相簿時，看著一張張和陳家俊在大學校園裡拍的合影，滿面春風，笑容甜美，她的心裡五味雜陳，她不由放緩了手中的動作，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似乎有些東西還值得留戀，心中充滿不捨和傷痛。

沉默了一會兒，李雅蘭繼續收拾物品，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在地板上砸開了無數朵小花。

收拾妥當，她拿起紅頭繩，把一頭秀髮紮了起來，白皙的鵝蛋臉上掛滿淚痕。

拖著行李箱，揹著雙肩包，恨鐵不成鋼的李雅蘭，失望地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