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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頭頂黑沉的雲是城池防禦罩內的人工降雨措施。

比起能離開阿納希德的哨兵和嚮導,普通人確實一直被圈在這座巨型城市裡,終身不能離開半步。

他頓了頓,同蘭登一道念起早已熟記於心的宣傳口號:

“但,‘一切為了火種’。”

“‘阿納希德的利益就是人類的利益,而人類高於一切’。”

兩人沉默下來,再次路過互助會的攤位。披著白色斗篷的互助會成員遞過來兩把傘,指指愈發暗沉的天色,友善道:“要下雨了,帶把傘走吧。”

蘭登接過傘道謝,無意間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攤位最裡側忙活。

……伊桑導師?

他看著男人淡金色的髮絲,只當自己是心緒不寧又眼花了。

送傘的互助會成員走到一邊安撫和家人走散的孩子,蘭登看在眼裡,突然很迫切地想要見到母親。

他拉著滄浪加快腳步,到達墓園時,時間已快指向中午十二點。

“和我一起進去?”蘭登看向滄浪,朝墓園裡指了指。

今天是他父親的忌日,他每年都會和母親一道來祭拜,到現在剛好是第十五年。

這次還是他頭一回與母親分開過來,身邊還跟著朋友,甚至這個朋友曾被父親救過。

滄浪猶豫起來,片刻後才搖頭拒絕:

“我等著,你快去。”

蘭登沒勉強他,點了下頭朝墓園裡走。

天色更顯陰沉,風呼嘯著在枝葉間穿梭,發出悲號般的長嘯。

沉沉的水汽凝在鼻尖,每一次呼吸都彷彿溺在水中。

雨就快要落了。

父親葬在墓園最高處,蘭登走到小山半坡上時,已經能看到母親單薄纖細的影子。

她依然穿著一身白,衣襬被風吹起,像是一隻折了翅膀的蝴蝶,只是豔麗的鱗粉紛落,早已失去昔日動人的色彩。

風愈發大了,她的背影也跟著細微顫抖。

蘭登頓住腳步。

母親似乎非常悲傷,而他清楚,這個時候他不應該上前。

……他和父親長得太過相像,只有眼睛顏色與母親彷彿,現在過去只會讓她更加崩潰。

他的心彷彿也被淚水泡脹了,沉甸甸的,似乎一擠就能擠出豐沛的苦澀來。

但蘭登知道自己沒有過多時間悲傷,因為晚上還有一場宴會。

——他的成人禮。

本能告訴他,他現在應該上前陪著母親祭拜,再一起回家。

可蘭登突然很不想回去為晚上的宴會做準備。

哪怕這是父親犧牲以後,他第一次能夠、也必須要慶祝的生日宴。

他一時止步不前,淅淅瀝瀝的雨就在等待中落了下來。

蘭登沒有打傘。他抬頭望向仍然黑沉的天空,知道再過一會細雨就要轉大,而母親不能淋雨。

黑傘傘面被攥出褶皺,收緊的指節也因此發白。他擔心傘被弄壞,又輕輕鬆開,準備上前。

母親卻在這時轉過頭來。

蘭登的目光先落在她淡得看不出半點血色的嘴唇上,再是眼睛。

那雙蘇紀石一般耀眼的紫色眼瞳里正佈滿霧氣,鴉黑的睫羽似乎被水浸透了,沉沉垂下,擋住了所有光彩。

她蒼白的面龐上猶帶溼痕,那點水色似乎是從眼尾開始流淌的,又像是從鬢角滑落。

蘭登怔住了。

他一時分不清那是淚還是雨。

心臟被攥緊的感覺再一次出現,蘭登閉上眼深呼吸幾次,才勉強把這種痛感壓下去。

他握住傘柄,剛打算繞過墓碑上前為母親打傘,就看到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舉著傘先他一步走過去。

蘭登清晰地聽見,此時舉著傘湊近母親的年輕男人說的話。

“抱歉,雖然有些冒昧……”年輕男人有些忐忑地說,“但我每年也是這時來祭拜母親,一直能夠碰到您……”

蘭登瞧見他身後的花豹虛影。

該死,這男人居然也是個哨兵,精神體還是貓科動物!

他幾乎是下意識抓緊傘朝母親的方向跑去,正巧聽到年輕男人小心翼翼的一問:

“……您似乎沒有匹配哨兵,如果願意,能給我一個聯絡方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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