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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位於皇城西南角,與西面的樞密院相對而置。故而一為東府,一為西府。
論起建築並無多少出奇的地方,既不如宮中諸殿的宏偉,也不如禁中樓閣的秀美,甚至都遠不遠比不上皇城之外,飛橋如虹、五樓勾連的樊樓。
但這座有二十餘座樓閣組成的建築群,就是大宋不可或缺的中樞。天子不過一人而已,勤政縱如祖龍,一天下來也不過批閱數擔尺牘。而每天呈送到中書門下的公文,又何啻千萬?!沒有群臣襄助,天子根本治理不了幅員萬里的國家。
從參知政事的公廳望出去,窗外的梧桐光禿禿的,不見一片綠葉。梧桐之後,就是一堵院牆,多年未有整修。牆面上的石灰早掉光了,透出了內裡磚石的斑駁。與其說有著古意,還不如說是殘破。
這座院子的景緻,甚至不及中書都檢正所在的公廳,那座院落中尚有幾支臘梅,此時當是已經臨風綻放。
但高處的風景就是不一樣。
呂惠卿尚記得在鄉里時,他往往喜歡登上鄉中的後山。對人說xing喜山水,但呂惠卿真正喜歡的,還是站在高處向下俯視的暢快。立於山岩之上,村落人居,城池河流,盡收眼底。
如今他已經站在參政之位上,俯視天下群臣、億萬生民。張起清涼傘,這樣的暢快即便金榜題名也是難以比擬。就不知坐在宰相之位上,又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收回視線,來此干謁的官員猶在絮絮叨叨,可說了一大通廢話,卻半點也不見說到正題上。問著他任官當地的風土民情,又是張口結舌,驢頭不對馬嘴。
呂惠卿心中大感不耐,此輩何堪使喚?說了句點湯,便下了逐客令。
點湯送客,呂惠卿起身將其送到廳門前——過往宰相迎客送客,都只是從交椅上站起來就足夠了,而執政也只須多送兩步。但到了富弼為相之時,卻都是殷勤的送到門前。富弼此舉,在士林中大受好評,之後便沿襲下來,如今已經成了定例。
今天按照定數需要接見的官員,這是最後一位
呂惠卿坐回來,看著衙中小吏上來將杯盞給撤去,看看時間,已經是黃昏,暮鼓很快就要敲響。今ri並非他值ri,呂惠卿準備收拾一下就回家去。今晚在家裡,還有些官員、士子要見。在家中接見的客人,可不像方才的那一位,是依照制度被安排上來干謁宰執的官員,而是呂惠卿真正有心招攬驅用的。
正親自收拾著要帶回去的文案,就見自己的弟弟呂升卿走了進來。
今天是呂升卿侍奉天子經筵的ri子,呂惠卿一見到他,便當頭問道:“今天經筵上,天子可說了什麼?”
“……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呂升卿試圖將問題糊弄過去。
呂惠卿瞭然一笑,必然是又被天子給問住,沒有及時回答,靠了沈季長幫忙。見著弟弟臉上的尷尬,呂惠卿暗歎了一口氣。缺乏捷才那還真是沒有辦法,並不是答不出,而是一時想不及。
呂升卿乾笑了兩聲,轉頭看著外面,“方才出去的那矮個兒的京官可是來干謁的?怎麼見他罵著出了院去。”
“是嗎?”呂惠卿隨即提起筆,在桌上名單的最後斜斜一劃,將一人的姓名給勾去。怨望,不論是天子還是宰執,他們都不希望看到與這兩個字沾邊的官員。
見到了呂惠卿筆桿的動作,呂升卿猶豫著,“不須如此吧……”
“此輩庸碌短淺,何堪驅使?空食俸祿,尚不及鄉里一俗吏。”呂惠卿絲毫瞧不起這一干庸人。
呂升卿也不會為此與兄長爭辯,坐了下來:“外面現在正熱鬧著,方才就見著后妃去大相國寺祈福回來。太皇太后的病情,看來當真有些不妙。”
“幾天前天子招了智緣入宮,開了幾劑湯藥,到現在也不見有什麼效用。不過太皇太后自有神佛庇佑,倒不必太過擔心。”呂惠卿心口如一,他自己當真是一點也不擔心。若沒了太皇太后,宮中便是又少一掣肘,反而是樁喜事。
“不過太皇太后已然年近花甲,身子骨的確是一ri弱過一ri。說不得過幾年,內宮之主要換成保慈宮了。”
“此事勿要多言,自隨它去。”
即便換成脾氣倔強的高太后主持後宮,呂惠卿也無所畏懼。如今的這位皇帝為人純孝,不過在祖母和生母之間,卻是與太皇太后更為親近。太皇太后加皇太后都沒有動搖到天子堅持變法的心意,若只剩高太后一人,如何還能做到?除非天子壽數不及其母,接位的新帝又是年幼,否則完全可以高枕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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