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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
鄭俠別出心裁的一手,讓韓岡也為之驚歎。
只是‘難怪’二字一出口,王雱和呂惠卿的臉sè就都難看了幾分。
“玉昆,這不是佩服人的時候!”王雱yin著臉說道。
韓岡卻笑道:“不妨事的。”
呂惠卿為人深沉,眨眨眼的功夫就恢復了正常。韓岡的自信讓他可以安心,但他不忘提醒:“鄭俠獻上的那可是圖!”
韓岡收起了笑容,正正經經的重複道,“不妨事的。”
韓岡當然明白流民圖的作用有多大,栩栩如生的圖畫遠比白紙黑字的奏章更有說服力。當實實在在的影象和空虛的文字擺在一起的時候,哪邊更為可信,想必絕大多數人都不會猶豫。
所以呂惠卿和王雱都一下失了方寸並不奇怪,此圖一上,原本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的形勢完全又都給扭轉了回去。
對於這場從熙寧六年延續到熙寧七年,時間長、範圍廣、受災民眾為數眾多的旱災,最佳的應對,就是當地的知州、知縣施政得力,將災民安撫在治內——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剩下的招數,就是不能讓大股的流民抵達京師,否則京城中略有動盪,反映到朝堂上時,就是一場大地震。
這個道理人人都懂,但如果沒有韓岡,王安石就很難有辦法應對。因為他手邊,除了曾、呂等寥寥數人,在治政的能力和經驗上,卻也找不到一個合適且可以信賴的人選,總不能讓曾布或者呂惠卿出外吧?
同時從品階上,也只有韓岡最合適。要知道,韓岡的本官品階,一年前還在呂惠卿和章惇兩人之上,只是呂惠卿升翰林學士,而章惇在荊南立功,才又反超了過去。如果將韓岡算進來,新黨中的重要成員中,他的官階排得很靠前,僅次於呂、章,以及背叛出去的曾布。王雱、曾孝寬、呂嘉問等人其實都不如他。
從關係上,韓岡還是王安石的親女婿,雖然因為薦張載入經義局,兩人有了紛爭。但韓岡在政治理念上,還是站在新黨這一邊。而且王安石和韓岡因為經義局之事而有了矛盾,還是一個優勢。韓岡出任白馬知縣,在外界看來,是王安石嫌女婿礙事,所以將他踢出去——儘管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事實,當時的確也無人能確定旱災一定會延續到此時——想看翁婿倆笑話的人很多,故而為韓岡的準備工作爭取了不少時間。
韓岡的成功讓人喜出望外,不過若是他沒有成功的阻擋流民,王安石他們的就得再退而求其次了,於京師城外安穩住流民。而那時候,就要設法鉗塞住天子的耳目,不能讓他知道流民的慘狀。儘管這樣做要費些周折,幸而天子不可能出宮視察,兩邊都是空口白牙的說話,到時候就要拼一下天子到底會相信誰了——失敗的例子雖多,但成功的案例也不少。
可誰能想到鄭俠會獻上一幅流民圖?
韓岡沒有看到圖,不過他能想象得到圖上畫的是什麼。
世人都是相信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趙頊作為天子,沒有隨意進出宮城的權力。他能做的,僅僅是坐在一成不變的宮室中,從冷冰冰的文字裡,瞭解他的國家現在的情況。
他有耳目,他有密探,皇城司可以清查京城內外之事。可趙頊得到的報告,依然是冷冰冰、毫無感情、且經過修飾的文字。
‘民情憂惶,十九懼死,逃移南北,困苦道路’這些乾巴巴的文字如何能觸動人心?百姓衣衫襤褸,啃食草木,易子相食的慘狀,區區文字能描繪得出?即便有著王安石、蘇軾一般的筆力,也不可能讓從沒有忍飢挨餓、受困受凍的趙頊,體會到無法獲得賑濟的流民們的困苦。
而一幅繪畫水平不要太高的流民圖,卻肯定讓從沒有見識過的皇帝感到怵目驚心。
如今流民們的整體情況,其實要比所有彈劾王安石的奏章中所描述的情形要強出不少。可文字和繪畫都是藝術的一部分,藝術上的誇張絕不會缺。不論是奏疏還是流民圖,想必鄭俠在其中誇張的程度不會太輕,否則不至於讓趙頊留了王安石到現在。
這個時候,王安石只有兩點還算運氣。
一是鄭俠拿著白馬縣作為他的論據,第二,他韓岡就在這裡。
韓岡因此而胸有成竹。但王雱卻不放心。怎麼說韓岡也是空口白話,他說白馬縣安置流民穩妥,能不能讓看了流民圖的趙頊相信?天子不可能離開宮中,親自去白馬縣看個究竟。而當皇帝起疑心時,就算身邊的親近內侍,也不會全盤信任。
所以他再一次提醒妹夫:“那可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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