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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考題公佈之後,宗澤便鬆了一口氣。

進了貢院中之後,宗澤便一直感到有些壓抑。貢院裡面的空氣,都彷彿比外界重上幾分。更何況由兩位知貢舉帶領考官、考生一起向先聖參拜的儀式,莊嚴肅穆,更是給一眾士子平添了一份壓力。

宗澤曾經聽前輩說過,貢院中多有冤魂,全是屢考不中、鬱憤而亡計程車子。應考的貢生們只要心思一亂,立刻就會被纏上。

再有才學計程車子,一旦亂了心境,也會連普通人都不如。

當然,為什麼有聖人坐鎮貢院裡面還會有冤魂?何況這座貢院還是新修,開門迎客也就幾次,能死幾個?

這一點,那位專愛說鬼故事的前輩就不能自圓其說了。

今科的考題,在經義上沒有什麼特別,只不過出自《詩》、《書》、《周官》中的內容比預計中少了很多,很可能是《三經新義》給人琢磨透了,所以乾脆減少一部分,以加強難度。

而之後策論的題目,讓宗澤在安心之餘,又忍不住搖頭苦笑,為那幾位愛猜題的同窗擔心起來。

熙寧六年禮部試的策論是史論:以秦與商鞅之事為題;九年則是策問:天子因天下災異頻頻,而問策於考生;元豐二年也同樣是策問,因為當時的形勢,加上主考是去過遼國的許將,策問的內容有關西、北二虜。

連續兩科都是策問,所以這元佑元年的禮部試,大部分士子都覺得應當不該是策問了。

但宗澤沒有管過去是什麼情況,策與論,他都下了功夫去用功,

事實證明,銅板連丟兩次叉,第三次還是有可能繼續是叉,而不會變成快。

宗澤也賭博,擲銅板有字的那面叫叉,沒字的那邊叫快。他平常常玩三星,三枚銅板要擲出一色的渾純,難度甚大。但一枚銅錢除非是要擲出側面朝上,否則叉和快都是很容易出現。

不過有一點宗澤是清楚的,這一次不論是出現那一面,都跟上一次的結果沒有任何關係,只看老天和運氣。

雖說考題的內容與人有關,不過猜測人心所向,大概也就跟擲銅板的差不多。

所以這一回以為策論的體裁會是論而不是策的考生,全都賭輸了。

宗澤雖是賭贏了,不過也沒敢太沾沾自喜。

不論是策,還是論,一般都會切合當今的形勢,但同樣一件事,在不同立場的人眼中,必然是有著不同的意義。

故而還要看主考官,他在朝堂上是站在什麼立場,過去又有什麼經歷,本身又是什麼樣的文風,又有什麼樣的忌諱。這都是需要事前去了解的。

若是不去注意,一頭撞上牆去,喊冤都沒人理。

君不見當初歐陽修為一洗文風,在他主持的禮部試上,刷落了多少名震士林的考生,以至於在路上被人圍攻,可終究是一點用都沒有。被取中的去宮中參加殿試,被刷落的扎歐陽修的草人也沒能讓歐陽修少吃一碗飯。

宗澤仔細的審視著題目。

去除無謂的辭藻,今次策問的論點只在於紹述二字。

這道題乍看起來難度並不大,也符合考前的猜測。就算猜錯了體裁的考生,看到內容後,就會安心許多。

紹述就是繼承,先帝新喪,若要說針對何事,不問可知。題眼當然是論語中的‘三年無改於父道,可謂孝矣’這一句。但要如何聯合實際進行闡發,並給敷衍出一篇讓考官滿意的文章,就很讓人頭疼了。

宗澤越是思量,越是覺得這道題裡滿滿的皆是惡意。

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道,可謂孝矣。

但新法便是號稱效三代之法,變祖宗之制。

這當如何說?

說起來,也不是沒有辦法。

操兩可之說,設無窮之辭。這不是名家獨有的特技,正常計程車人都能做到這一點。

而在不同人面前,將一件事正說反說都說通,也非是縱橫家的特權。

只不過今科可有兩名知貢舉。一個是蒲宗孟,一個是李承之,這兩位,大家都不熟。被任命為知貢舉又太晚。他們的立場還好判斷,但喜好、風格,一時間能瞭解到的內容並不多。而且有一點很明確,兩位知貢舉絕不可能和睦相處,一個不好,就有可能捲入兩位主考的爭鬥中,然後死得莫名其妙。

宗澤想了一下,就將這道策問暫時放到了一邊,先從經義的題目做起。

有關經義的部分,在國子監中,常年系統性的練習過,宗澤寫起來得心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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