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小樹和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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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跑，雖然我跑起來也很快——不如說所有長時間體力消耗、會讓人氧氣需求增加、要大口喘氣的事情，我都討厭。因為會很痛，只要喘氣就會痛，胸肋的源石結晶拽著肺葉子，喘一次疼一下，保持用力呼吸就會疼個沒完，不喘氣就會憋死，這才是真的長痛和短痛之抉擇。所以我喜歡作為一個狙擊幹員，躲起來放冷槍，或者高爆發短時作戰，這些我應付得來。從前長距離遷移，有飛行器，或者車，我還有幸坐過一次凱爾希的Mon3tr。除了狼狽逃竄，很少有需要跑來跑去的場合。

我在心裡大聲罵街，卻絲毫不敢減慢速度。被攔在帳外的五條悟原本若有所思，看到我跑過來時居然還有心思裝出一副傷心委屈的表情來。我撐著膝蓋小口喘氣，抬頭看他，努力把氣喘勻：“什麼打算？有發現什麼嗎？”

他沒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撈著我的肘彎把我扶起來，問道：“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把話題拉回正軌：“沒事。紅刀去捉蟲了，高專裡有我不認識的氣味。還有什麼別的混進來吧？我看到了一年級組的曳光彈，他們可能不太好。你呢？外面還有什麼別的嗎，有沒有——”

“沒事的，沒事的。”五條悟豎起一根手指壓在嘴唇上衝我噓了一聲，“別緊張，我在外面，外面不會出事。進入帳之後小心一點，把受傷上的大家帶出來。如果有想多玩一會的學生，那就幫我留意一下。”

我點點頭，想穿過帳走進去，五條悟忽然又捏了捏我的肩膀：“慢點跑，彆著急。”

“我都要急死了。”我瞪他，卻沒有真的生氣，“你的學生都放訊號彈了，你還叫我彆著急？”

五條悟得意地笑起來：“別小看他們啊，那可是我的學生呢！”

樹林裡的氣味很混亂，人體的，咒靈的，咒力的，新鮮植物的，塵土的，河流的。我吸著鼻子分辨那些氣味時忍不住開始打噴嚏，回憶了一下橙色曳光彈的位置，朝著那邊趕過去。他們似乎已經向著帳外的方向逃竄了一段距離，我趕到標記位置時空無一人，激烈打鬥過留下的殘跡讓我判斷不出來自於誰和什麼。空氣裡有曳光彈引燃時的味道，伏黑惠常用的洗手液留下的味道，還有潤喉糖漿味，第三個人的氣味我不認識，那股不太好聞的咒靈氣息我也分辨不出來。

對我來說咒靈通常都不太好聞，聞起來黏糊糊的，或者陰暗潮溼，總之不會讓我想到什麼快樂的東西。但是這個咒靈留下的氣味不太一樣，像是腐朽的深山老林，總的來說，不怎麼討喜，但也沒那麼令人生厭。

這些氣味裡，潤喉糖漿的味道最明顯，我追著那股涼涼的甜味一直到看見人影，終於見到了人。是惠和狗卷，還有那位京都校的學生，我記得他姓加茂。空氣中瀰漫著好濃烈的血腥味，但是學生們看上去受傷都不嚴重。

我從背後將復仇者的長刀抽出刀鞘，雙手握刀，打了個呼哨。

“你好啊小樹。”我認出了與三人對峙的咒靈，同他打了個招呼。是咖啡館裡那位，雙眼的位置生出了樹枝來。離得近了他聞起來更像樹木，我本能地感到警覺——不光是由於強敵在前帶來的威壓，我一向不怎麼喜歡森林，對於作戰環境來說這太複雜了，會增添很多沒有必要的麻煩。他身上那股氣息彷彿將我一下子拽進一片古老的叢林中，潛伏著無數猛獸的深山老林。

“你好，我記得你。”咒靈說道。我聽不懂他的語言，卻也聽懂了他的話。不對，應該叫她，那是個女性的聲音。意識到這一點，我才發現她的姿態似乎很端莊而舒展，肩膀向後張開，垂著手，轉過頭面向我的方向。

她見過我？對了，確實見過，不論是她救走那位富士山，還是一開始在咖啡店的時候。站在我斜前方的學生們看起來很狼狽，但似乎還沒有太悽慘。相對氣溫緩和的對峙只保持了幾分鐘，咒靈的攻擊再次席捲而來。我疾奔躲開從土地裡猛然突出來的矛形枝幹，追到伏黑惠三人身後去，他對我微微點頭，示意無事。我回身，隨手斬斷向著面門撲來的幾條擰在一起的藤，收刀時讓刀尖在斷面上停留片刻，讓火焰沿著藤蔓往回向著咒靈撲過去。

我毫無內疚心地道歉：“不好意思，你大約是樹裡的咒靈，我也大約是你們護林員最討厭的那種，在森林裡抽菸、隨意扔菸頭、故意燒枯葉的縱火犯。”

“不會波及到真的樹嗎？”惠有些擔憂地問。

啊哦。

……可能真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