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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敬一杯。你們休要笑話。”眾人道:“你又幾時進了這樁學問?快些唱來。”長鬚的頓開喉嚨,唱道:花前始相見,花下又相送。

何必言夢中,人生盡如夢。

那聲音猶如哮蝦蟆,病老貓,把眾人笑做一堆,連嘴都笑歪了,說道:“我說你曉得什麼歌曲。弄這樣空頭。”長鬚人到掙得好副老臉,但憑眾人笑話,他卻面不轉色。直到唱完了,方答道:“休要見笑。我也是好價錢學來的哩。你們若學得我這幾句,也盡勾了。”眾人聞說,越發笑一個不止。長鬚的由他們自笑,卻執起一個杯兒,滿滿斟上,欠身親奉白氏一杯。直待飲幹,然後坐下。

遐叔起初見渾家隨著這班少年飲酒,那氣惱到包著身子,若沒有這兩個鼻孔,險些兒肚子也脹穿了。到這時見眾人單逼著他唱曲,渾家又不勝憂恨,涕泣交零,方才明白是逼勒來的。這氣到也略平了些。卻又想:“我娘子自在家裡,為何被這班殺才劫到這個荒僻所在?好生委決不下。我且再看他還要怎麼?”只見席上又輪到白麵的飲酒,他舉著金盃,對白氏道:“適勞妙歌,都是優愁怨恨的意思,連我等眼淚不覺吊將下來,終覺敗興。必須再求一風月豔麗之曲,我等洗耳拱聽,幸勿推辭。”遐叔暗道:“這些殺才,劫掠良家婦女,在此歌曲,還有許多嫌好道歉。”那白氏心中正自煩惱,況且連歌數曲,口乾舌燥,聲氣都乏了,如何肯再唱?低著頭,只是不應。那長鬚的叫道:“違令。”又拋下一巨觶這時遐叔一肚子氣怎麼再忍得祝暗裡從地下摸得兩塊大磚橛子,先一磚飛去,恰好打中那長鬚的頭;再一磚飛去,打中白氏的額上。只聽得殿上一片嚷將起來,叫道:“有賊,有賊。”東奔西散,一霎眼間蚤不見了。那遐叔走到殿上,四下打看,莫說一個人,連這鋪設的酒筵器具,一些沒有蹤跡。

好生奇怪。嚇得眼跳心驚,把個舌頭伸出,半晌還縮不進去。

那遐叔想了一會,嘆道:“我曉得了。一定是我的娘子已死,他的魂靈游到此間,卻被我一磚把他驚散了。”這夜怎麼還睡得著?等不得金雞三唱,便束裝上路。

天色未明,已到洛陽城外。捱進開陽門,徑奔崇賢裡,一步步含著眼淚而來。遙望家門,卻又不見一些孝事。那心兒裡就是十五六個吊桶打水,七上八落的跳一個不止。進了大門,走到堂上,撞見梅香翠翹,連忙問道:“娘子安否,何如?”

口內雖然問他,身上卻擔著一把冷汗,誠恐怕說出一句不吉利的話來。只見翠翹不慌不忙的答道:“娘子睡在房裡,說今早有些頭痛,還未曾起來梳洗哩。”

遐叔聽見翠翹說道娘子無恙,這一句話就如分娩的孕婦,嘭底一聲,孩子頭落地,心下好不寬暢。只是夜來之事,好生疑惑,忙忙進到臥房裡面問道:“夜來做甚不好睡。今早走不起?”白氏答道:“我昨夜害魘哩。只因你別去三年,杳無歸信,我心中時常憂憶。夜來做成一夢,要親到西川訪問你的訊息。直行至巫山地面,在神女廟裡投歇。那神女又託夢與我,說你已離巴蜀,早晚到家,休得途中錯過,枉受辛苦。

我依還尋著舊路而回。將近開陽門二十餘里,踏著月色,要趕進城,忽遇一夥少年,把我逼到龍華寺玩月賞花。飲酒之間,又要我歌曲。整整的歌了六曲,還被一個長鬚的屢次罰酒。不意從空中飛下兩塊磚橛子,一塊打了長鬚的頭,一塊打了我的額角上,瞥然驚醒,遂覺頭痛,因此起身不得,還睡在這裡。“遐叔聽罷,連叫:”怪哉,怪哉。怎麼有恁般異事。“白氏便問有何異事。遐叔把昨夜寺中宿歇,看見的事情,從頭細說一遍。白氏見說,也稱奇怪,道:”元來我昨夜做的卻是真夢?但不知這夥惡少是誰?“遐叔道:”這也是夢中之事,不必要深究了。“

說話的,我且問你:那世上說謊的也盡多;少不得依經傍注,有個邊際,從沒有見你恁樣說瞞天謊的祖師。那白氏在家裡做夢,到龍華寺中歌曲,須不是親身下降,怎麼獨孤遐叔便見他的形像?這般沒根據的話,就騙三歲孩子也不肯信,如何哄得我過?看官有所不知:大凡夢者,想也,因也。

有因便有想,有想便有夢。那白氏行思坐想,一心記掛著丈夫,所以夢中真靈飛越,有形有像,俱為實境。那遐叔亦因想念渾家,幽思已極,故此雖有醒時,這點神魂,便入了渾家夢中。此乃兩下精神相貫,魂魄感通,淺而易見之事,怎說在下掉謊?正是:只因別後幽思切,致使精靈暗往回。

當下白氏說道:“夢中之事,所見皆同,這也不必說了。

且問你:一去許久,並無音耗,雖則夢中在巫山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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