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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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鮮少盤炕。

不過林家剛從京中來，一家大小主子原又個個羸弱，家裡原就盤了兩盤炕，才不久因謝祄折騰，賈敏特叫人又與他盤了一處。

如今謝祄、阿拉還有黛玉，就都在這新炕上。

堪堪初冬時節，雞蛋孵化又只需比人類體溫略高一點的溫度，炕也只略略燒一點，溫度正宜。

偏黛玉身邊服侍的媽媽丫鬟們都太過小心了些，哄著她仍有一件薄薄的褙子不叫脫下來，結果才一會兒，黛玉鼻尖便微微沁出汗來。

可巧這個時候，孵蛋小箱子裡一顆顆擺放齊整、都快二十天沒動靜的小雞蛋們，忽的卻有一顆晃動了一下，不一會兒，又有一顆連續動了好幾下，然後又一顆、又一顆……

因這批雞蛋挑的都是差不多同一天下的蛋，這孵化的時間也就差不多，一動起來就接二連三的，轉眼有一隻特別強壯的雞崽子，已經三兩下踹穿了蛋殼，偏頭上的又還沒啄穿，套著個蛋殼瞎轉悠、偶爾還和其他雞蛋碰碰撞撞的。那小模樣，別提多有趣了。

黛玉“啊”了一聲，原已要張口呵斥守著這些雞蛋的小丫頭沒看清楚就給主子們瞎傳話的媽媽閉上嘴，和幾個大丫鬟小丫頭都拿眼盯了過來。

一時竟沒人注意到黛玉鼻尖那點汗。

謝祄也不覺得小孩子流兩滴汗能怎麼著，不過黛玉畢竟不同。

看一屋子老少都盯著那上半身罩著蛋殼的小雞崽子瞧，索性自己起身，略把窗子放下來一點，確保風不會直接吹到黛玉那邊去，又要幫黛玉脫褙子。

正看著一個雞崽子好不容易把蛋殼啄出一個小裂縫，結果還不等繼續動作，就被那上半身罩著蛋殼的小雞仔撞翻了去，正暈頭轉向的場面笑出聲的大丫鬟見此，才趕緊上前要勸，謝祄這回可就由不得她再拿哄黛玉的話來說了。

謝祄先示意她去看黛玉鼻尖，又因不樂意這些人總捂著小姑娘，故意將話往嚴重了說：

“玉兒身子一日好過一日，你們也不要總拿舊年的方式待她。穿少了著涼是不好，穿多了出汗，即便注意著不曾招了風——

汗多了也是會體弱的。”

那最是一力堅持要給黛玉穿著褙子，剛偏還站在姑娘和窗子中間，偏一沒留意到姑娘出汗、二沒注意背後窗戶被風吹得略大少許的媽媽也醒過神來，訕訕著近前兩步，幫著那大丫鬟一道給黛玉脫了褙子，又擰了熱熱的帕子，服侍黛玉細細擦拭過。

黛玉全程除了抬抬手、仰仰頭，便只管盯著小雞崽子們看。就是謝祄，也只說上那麼一句，便又坐下來，攬住阿拉，同樣看得聚精會神。

那上半身蒙著蛋殼的小雞崽又瞎跑了好一會，中間和好些個小夥伴磕磕碰碰的，其中又數最初那個啄出道裂縫就給撞翻的最倒黴，才剛轉向又啄了一道縫隙，不等曠大又被撞了一下，好容易踹出來一隻腳，不等另一隻腳跟著出來，再次又被撞翻……

如此反覆，只黛玉數著的，就有足足七次！

小姑娘笑得不行：“哎呀！他是真看不到嗎？怎麼就專逮著人家欺負呀？”

謝祄也笑。

正巧那被欺負慘了的小雞崽攢夠了裂縫，終於一句將腦袋、兩個腳丫子並一側翅膀伸了出來，雖翅膀稚嫩、又有大半蛋殼仍掛在身上礙事，還是連扇帶絆的，將那原還橫行霸道的小雞崽給掀翻過去。

謝祄便笑得越發厲害了：

“看，欺負人的下場來了吧？”

趁機便教黛玉幾句，有“莫欺少年窮”，有“欺負人要防著人恆欺之”之類勉強還算正經道理的，卻也有“真下定了心要欺負人，要麼略施展一二手，叫人忌憚又不至於記恨、記恨也下不了決心不惜代價尋仇的，也就夠了；要麼就乾脆一竿子打死，省得打蛇不死隨棍上！像這樣打不死又一直手賤的，最不可取”之類的歪理。

林如海難得早歸一日，原正與張舉人在前頭書房談書論畫，因聽說謝祄連日折騰真又有了動靜，可巧兩人又正觀賞一幅“芙蓉錦雞圖”，索性就一道過來看新鮮，恰便將謝祄的歪理聽了個正著。

張舉人只跟在後面連連搖頭，林如海笑著一步當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