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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勉把手裡的外裳和手袋暫時交給小旗,正式與王老師認識。
短暫寒暄裡,王老師告訴嘉勉,從體檢發現到安排手術,你媽媽有好些日子不開口了,手術還算良好,只是季漁這個狀態,絲毫不配合治療。
思來想去,他才擅自做了這個決定,想請你過來看看她。
解鈴還須繫鈴人。王老師說,看得出來,你們母女心裡都有個鈴鐺。
叮鈴作響。
嘉勉進病房前,短暫與主治醫師聊了會兒,得到的訊息與王老師那頭的差不離,病人自我的治癒意識很重要,這一點,作為家屬要積極配合疏導。
嘉勉看著這位主治醫師,年紀也就比嘉勭長了幾歲,她短暫的遊神。好像天底下的外科醫生都長了同一張臉,他們跟印象裡的爸爸很像。
一樣的冷酷,一樣的一絲不苟,一樣的說話盯著你的眼睛,叫人不覺拘謹。
季漁不知道嘉勉的到來。病床上的人一覺醒來,看到床邊凳上的人,訝然了許久……
嘉勉坐在邊上,百無聊賴,手裡拿著病人今日一天要輸液的記錄表,長長一條,密密麻麻的藥名和劑量。
彼時,母女倆五年未見。
從那晚那記巴掌之後。
嘉勉抬頭看正在輸液的一袋,滴了一半,餘量和滴速,也許足夠她們單獨談完。
病房裡開著加溼器,徐徐的潮氣彌散開,聚攏的沉默卻始終勻不開。
終究是季漁先開了口,她戴著頂灰色的絨線帽,面上脂粉未沾,形銷骨立的樣子,稍微呼吸起伏,嘉勉都是顫抖的。
“老王不該叫你來的。”
從前的季漁跳起交際舞,像只翩躚的蝴蝶。
永遠是明豔的,她連去前夫的葬禮都是脂粉勻面,長裙窈窕。
嘉勉的印象裡,她絲毫和老沾不上邊。如今連聲音都變了,變得粘連的,病氣的,彷彿隨時能嘔出一痰盂的痰,叫人觸目驚心。
“叔叔的意思倒和你相反,他認為,不見更會懷念。”
嘉勉的聲音輕悄冷漠。因為此刻的自己,也是一具容器,盛著滿滿當當的眼淚,她不想輕易潑出來。
“我過去的那些年,做了太多加法題了,有點累了,像做做減法。”
能丟開的就丟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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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媽媽公寓跑出去那晚,嘉勉說,她找了端午一個晚上。也是季漁去質問梁齊眾,他才指派了多少人,翻遍一座城也要找到她。
梁齊眾找到嘉勉的時候,她渾身凍的每一塊骨頭都是涼的,血也是涼的。
因為媽媽抽去了她最後一根筋骨,她斥責他們父女一個樣,寡廉鮮恥。
季漁失去第一個孩子後,一直陰鬱暴躁,夫妻倆過得如履薄冰。倪少伍多少耐性柔情都是杯水車薪,季漁覺得自己壞了個窟窿,補不起來了。
就在彼此無望之際,季漁重新懷孕了。
可是生下來是個女孩,她始終渾渾噩噩,怎麼也沒重拾起一個做母親的希冀和熱情。
她依舊無休止的情緒,某天夜裡,她抱著孩子去找少伍。
值班室裡,倪少伍和他的學生有說有笑,學生喊他倪老師,低低的,溫柔繾綣的,帶著份孺慕之情。
光把兩簇影子揉到了一起,嘉勉在那時候哭了起來,是季漁狠狠掐在了孩子的手臂上。
季漁就此動不動打罵孩子,倪少伍痛心疾首,多少次問她,這是你的親生女兒,小漁你對我怎麼樣都可以,不可以遷怒孩子。
嘉勉不信,不信她心目中的爸爸會這樣。
季漁反問她,不然你以為當年我為什麼可以從你叔叔手裡輕易要過來你。
就是倪少陵不想兄長人都沒了,再生不必要的是非。
倪少伍的死,是光榮的,是慘烈的,是負荷著沉重生命的。
季漁當時口口聲聲嘉勉和她父親一樣,背叛婚姻背叛家庭。
嘉勉最後一根骨頭,視為尊嚴倚仗的骨頭被季漁生生抽走了,她鮮血淋漓地跑出了公寓,去找端午,去找自己。
終究,她還是懦弱地把自己弄丟了。
僅僅因為她覺得太難熬了,如果不做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什麼都不必思考了?
至此,她剝皮實草了自己一年多。
渾渾噩噩,不辯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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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嘉,”季漁是最初喊她這個名字的人,“你說的減法是對的,這些年,沒了你在身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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