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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早已成家的長兄,吳昭白。
吳春白止步,抬眉幽幽看著他。
吳昭白打量著她,見她姿態神情,遂猜測道:“怎麼,瞿家那小子考中進士了?”
他口中之人是吳春白去歲臘月裡相看過的一位郎君舉人,此人正趕上今年春闈,而今日便是禮部張貼杏榜的日子。
吳春白看著他,笑了笑:“他考不考中,我怎知曉?”
攏共不過見了一次面,尚不曾真正定下親事,對方考中與否,與她有什麼干係。相比之下,她有自己本身更願意關注的要緊大事。
吳昭白狐疑地看著她:“那你何故這般開懷?”
吳春白再次與他揚唇一笑:“眼見兄長近日傾倒出來的諸多酸言酸語落空,我自然歡喜。”
吳昭白臉色繃起:“你此言何意!”
吳春白與他微福身,徑直帶著婢女離去。
“你……”吳昭白氣極,伸手指向她背影,想將人喊住,但又心知根本喊不住,喊了只會更丟臉,遂順手攔住兩名從前院回來,負責備車馬的下人,盤問究竟。
“回郎君,女郎是要去聆音館……”
聽得這三字,吳昭白即眼皮狂跳。
聆音館中樂聲如天籟,從前也是他甚愛的清淨地,但自從那姓常的女娘在此處憑下棋贏了那位宋舉人後,那聆音館便赫然成為了吹捧這小女娘的不二聖地!
先是國子監監生,及她那什麼無二社中的社員在吹捧於她,之後,又有他這狼心狗肺的妹妹,網羅了一群與她一樣頭腦癲狂的官家女郎,不時便在此館中舉辦什麼詩會……
說是詩會,然他偷偷聽了一回,那些個女郎十句話裡有八句不離常家女娘,作詩也好作畫也罷,大多皆以其事蹟為題,且她們言辭浮誇失實,好似吸食了五石散,被人灌了迷魂湯,簡直敗壞風氣!
偏偏……偏偏她們那些詩作書畫流傳出去,竟還能大受追捧,而他嘔心瀝血之作,卻無人問津……此現象令他不禁扼腕,只恨時下世人之審美,實在荒誕病態。
起初倒也還好,他尚可包容忍耐一二,但自從那常家女娘被封作了寧遠將軍之後,這些人更是變本加厲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她們的詩會竟也越辦越大,同飲迷魂湯者,已然數不勝數!
而今日他這六親不認的妹妹突然又往聆音館去,莫不是……總不能……
結合吳春白方才那句“酸言酸語落空”,吳昭白心生不妙預感,立時戒備問:“可有那勞什子寧遠將軍的訊息傳回京師?”
“小人初才聽聞,說是那位寧遠將軍領兵在汴水之上大敗徐軍,一戰定乾坤,親手斬下了徐賊首級!”那下人的語氣稍顯激昂。
這也怪不得他,面對如此勢必會載入於史書之上的奇功,他如此態度已算含蓄,須知現如今外面這鍋水已開始冒泡了,馬上就要煮沸炸開鍋了。
吳昭白也炸了。
他的耳朵炸了,腦子也炸了:“……怎麼可能?”
她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汴水,怎麼可能當真殺得了徐正業!
他的好友們也都一再剖析過了,她那篇檄文,擺明了便是譁眾取寵,他們大醉時,還曾大笑說過,若她能殺了徐正業,他們便敢披髮裸身前去來庭坊,那裡住著年老出宮,可給人操刀淨身的老閹人,自此他們除去男子衣,削去男子根,也做那“頂天立地”的女郎算了!
再三確認了訊息無誤之後,吳昭白魂不守舍地回到居院中,喝了三兩酒,遂哀呼著吟起詩來。
他的妻子示意乳孃將四歲幼兒帶了下去。
丈夫醉態尚是次要,關鍵詩很爛,恐壞她兒蒙學之路。
孩子離開後,她才上前勸慰丈夫。
吳昭白抓著酒壺,揚聲道:“……想我吳昭白堂堂七尺男兒,出身書香門第,我祖父曾任國子監祭酒之職,我父親如今身居太常寺卿之位,執掌天下宗廟禮儀!”
他的妻子輕拍了拍他的肩,嘆氣,而他這個七尺男兒,卻連個舉人都遲遲考不上啊。
吳昭白轉頭看向眼神同情的妻子,忽然“嗚”地一聲哭出來,一頭扎進妻子懷中,哭著宣洩起來。
“我乃父親獨子,是吳家三代單傳……”
他的妻子再次輕嘆氣,這大概是他唯一能拿來說一說的東西了吧?
“可偏偏祖父瞧我不上,歷來一心偏愛春白!”
他的妻子再嘆氣,繼續拍他的肩,沒辦法啊,那祖父他老人家,也是有眼睛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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