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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個活靶子。
這靶子再聰明,再擅長講道理,然而軍中刀兵相加,道理不是那麼好講的。
常歲寧在心中嘆口氣,段真宜這個勇氣可嘉的兒子,此時的處境,真正是如梅雨天裡的乾糧——說沒(黴)就沒(黴)了。
想到段真宜那封來信,常歲寧真情實感地擔心了一下。
而後,她向戴從問道:“如今朔方軍中可接大任者,你們大都督心中可有人選?”
亂象滋生不外乎是因兵權之爭,同理,兵權的歸屬一旦明朗,便能最快程度安定人心。
“大都督原先看好之人有二,其中一人資歷威望有餘,現下看來卻是起了異心……”戴從道:“餘下一人心性人品更佳,然而威望不足,難以服眾。”
常歲寧問及後者:“此人叫什麼?”
“薛服。”
“薛服——”常歲寧唸了一遍這個名字,道:“威望不足,那便給他立威的機會。”
戴從心中一凜,只見常歲寧向自己看了過來,道:“我初來北境,行事不易,還望戴長史能從中相助,以安關內局面。”
戴從立即躬身揖禮:“戴從但憑節使差遣!”
商議至將近子時,戴從才起身告辭。
常歲寧親自將他送至院外,戴從再三施禮後,復才離去。
星月清亮,戴從負手而行,口中溢位一絲嘆息,自語道:“此非池魚,而乃大者……”
這一番長談下來,他總算懂了一向殺伐果斷的大都督,為何連寫一封信給對方都要斟酌到那般地步了。
雖說情愛之事無道理可講,但大都督被這樣的人吸引折服,卻絕不是偶然。
“……長史口中‘大者’,是指常節使?”戴從身側的心腹護衛問了一句。
這名護衛出身玄策軍,奉崔璟之命護衛戴從安危已有兩年。
“是啊。”戴從看向靜謐夜色,道:“在此之前,我還在想,這位常節使既有野心,何不趁取下洛陽之際,直接攻去京師——”
他心中的答案是:這是個聰明且有耐心的野心者,她知曉自己起勢太晚,聲名威望還需累積擴充套件,不願行冒險之舉、讓自己現有一切有付諸東流的可能,只在史書上留下曇花一現的段落。
現下看來,這個答案依舊沒錯,只是原因卻不單如此……
“她在下一局更大的棋……”戴從的聲音很低,那一絲喟嘆卻清晰可聞:“這棋局上,竟有大義二字。”
她不被眼下一時之利迷惑,而是著眼天下人心。
無數雙野心勃勃的眼睛皆在注視著京師那一把龍椅,而她孤身往北,逆行而來,只為平定不可控的亂局。
今晚所談,她未言半字慷慨,亦不覺自己慷慨,但在他這個旁觀者眼中,卻是以莫大慷慨贈之天下。
離去前,戴從甚至一反常態,問了一句本不該問的話:【節使棄京師,而安北地……可曾擔心過來日會遲他人一步?】
那身著青袍,盤坐几案後的女子,在燈影下,從容與他道:【京師人人可奪,北地唯我來安。】
她的聲音甚是隨意灑脫:【至於京師之地,待我有資格時,想取便去取了。】
女子的話語聲很輕,但那一瞬間,戴從幾乎被震住。
離開後,再反覆回憶這短短兩句話,戴從只覺其中蘊含諸多。
因此,他言其為大者。
膽識,眼界,胸襟,慈悲……皆為大者。
諸般心緒壓下,戴從最終嘆了口氣,道:“今日之前,實在不曾想到,大都督他心間裝著的是這樣一位人物……”
先前他只當大都督所懷不過鐵樹開花的快樂,如今才知,大都督眼中所見,竟是這樣瑰麗磅礴的風景。
戴長史忽然有些擔憂:“大都督慧眼,所幸見識得早,然而如今已是‘天下誰人不識君’啊……”
聞景而來的狂蜂浪蝶,怕是少不了。
攀權附會的藤蔓枝葉,必然也不缺。
那護衛也被說得心裡發慌,神情異常凝重——他是一個很傳統的人,從前每每聽人玩笑著提起“大都督入贅”這個說法時,總有一肚子不滿。
可眼下,眼瞅著這玩笑就要變成事實,而他竟要反過來擔心自家大都督能不能混個像樣的名分……這感覺試問誰懂?
護衛揣著滿腹擔憂,伴著戴從的嘆息聲,逐漸遠去了。
常歲寧洗漱罷,已然上榻。
房中僅留了一盞燈,常歲寧披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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