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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未來得及入城傳話,便有近千名朔方騎兵冒著風雪而來,拔刀將整座驛館團團圍起。
已疲憊到極致的禁軍們惶然至極。
魏叔易端正了衣冠,未允許禁軍們拔刀對峙,他走上前,於對方的刀光之下,向為首者施了一禮,表明了身份。
那為首者是一名武將,身披獸皮甲,粗壯的腰間佩著刀,鬍鬚雜亂地堆在臉上,一雙眼角微下耷的三角眼裡斂藏著兇橫煞氣。
他並不正眼細看魏叔易,開口道明目的:“且將節使靈柩交與我等。”
“是當如此。”魏叔易道:“在下正要護送嶽節使靈柩入城,恰可同行。”
那武將微微掀起一側乾燥起皮的嘴角,冷笑了一聲。
這時,一道聲音從那武將身後響起:“不必了!”
那是一名約十四五歲,披著麻布外衣,額間繫著白綢的少年。
他走上前,雙眸通紅地盯著魏叔易:“我母親不想見到你們這些人!我自來接父親回家!”
“嶽郎君。”魏叔易明曉了這少年的身份,神情慚愧地抬手,深深施了一禮。
少年嶽春言看著他,眼中怒氣卻更甚:“不必在此惺惺作態!”
“郎君請節哀。”魏叔易直起身,卻再次抬手,道:“也請容許在下入城,親自向夫人與諸位將軍賠罪。”
“賠罪……”少年攥緊了拳:“賠罪有何用,難道能將我父親還回來嗎!”
少年抬起手,指向魏叔易:“是你們害死了我父親!我父親一身戰傷,半生駐守北境,難道還算不得忠心嗎?你們為何非要逼他孤身入京?!”
無人阻止少年的宣洩與質問,他身後的朔方將士們隨著這些話,無不悲憤地紅了眼睛,他們看向魏叔易的眼神愈發痛恨,一時間殺氣四溢。
魏叔易再施一禮,直起身時,平日裡總是談笑風生的一雙眸子,此刻亦是微紅。
至此,他已看出這岳家郎君多半是被人煽動過了。
但他今日必須要隨靈柩一同入靈州城。
賠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務必要見到岳家夫人及更多有話語權的武將,方才有平息化解朔方軍怒火的可能。
魏叔易很清楚,今日他若不能前往,便不會再有開口說話的機會,事後也不乏會有人藉此指責欽差行事倨傲的可能,以此來煽動朔方軍造反。
他不能只留在這座驛館中,而什麼聲音都不發出,否則此行便是徒勞。
即便怎麼做都是莫大冒險,然而他可以冒死,卻不能毫無價值。
面對少年人的指責甚至是怒罵,魏叔易始終未有半字反駁。
直到見少年落下淚來,他才適時地開口道:“正因如此,才不能讓嶽節使枉死,不可讓英魂於九泉之下無法安息——”
“嶽節使之事,朝廷有過,故而魏某來此代朝廷請罪。”魏叔易看著少年,道:“但真正可恨該殺之人,難道不是殺害了嶽節使的兇手嗎?”
那名武將怒聲道:“兇手萬延泰已死,說這些空話又有何用!”
“劍南節度使萬延泰雖死,其背後主謀卻還活著。”魏叔易依舊只看著那少年人,道:“指使萬延泰行兇之人,正是榮王李隱。”
魏叔易的話讓少年身後的朔方軍們變了臉色,他們不確信地交換著眼神。
並非每個普通人都能擁有靈敏的政治陰謀嗅覺,他們駐守北地,所得訊息僅是嶽光在京中遇害,而行兇者萬延泰當場已被誅殺——兇手已死,他們自然而然地便將一切怒氣轉移到了朝廷頭上。
但這只是大多普通軍士的認知。
嶽春言及那名為首的武將聞聽此言,面上並無太多意外。他們所處的位置與身份,註定他們所聽所看會更加全面,自然也深想過萬延泰是為榮王行事的可能。
“即便是榮王指使又如何……榮王該死,難道就能代表朝廷無辜嗎!”
少年言落,忽然拔出身後的長劍,上前一大步,指向魏叔易。
那劍鋒直指向魏叔易胸膛,魏叔易非但未躲,反而邁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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