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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片刻後,他便面無表情地提刀就走,臉色冷漠地彷彿那傷了的右腕壓根就不是長在他身上的。
且說那隨軍的布冬之子茗朱,這還能稱得上是一個年輕人的男人跟在華沂身邊,始終是不動聲色,口不多言,卻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等到出發的時候,他已經幾乎將前因後果都給弄清楚了。
若是平時,以華沂思慮之細緻,肯定會因為卡佐的緣故,將他的仇人布冬之子與路達一路留下,只是華沂表面上鎮定如常,其實早已經心亂如麻,外加茗朱一直做小伏低,跟在他身邊如同一個透明人,華沂竟然真就將他給忘了。
茗朱興奮地連覺也睡不成了——他沒有等到遠在內城鎮守的老父布冬的回信,躊躇滿志地混在一群磨刀霍霍準備殺敵的兄弟們中間,準備著如何不動聲色地幹掉卡佐。他不但想要幹掉卡佐,還想要讓他死得痛苦之至。
半夜,他披衣而起,手下的奴隸挑開了臨時的帳子,將他的工布朵讓了進來。
茗朱眼眉一挑,問道:“怎麼?”
他的工布朵笑道:“你該是料到了,路達騙過關守,跑了出來,應該是正往這邊來。”
“騙?”茗朱倏地一笑,緩緩地說道,“我叫人故意放水將他放出來的,還有那外使給他塞的東西,當別人都是瞎子麼?若不是我替他遮掩,哪有這樣容易過關?”
他的工布朵怔了一下,隨即搖頭道:“你啊……與你父親真是一脈相承,老謀深算。只是……你不怕這些小動作落到王的眼裡?”
“你沒瞧見王已經快不分東南西北了麼?”茗朱道,“自從看見那外使傳來的紙條開始就一直是這樣,我懷疑是城主出事了。”
他的工布朵吃了一驚,微一轉念,便有些擔憂地問道:“你可確定了?那位城主可不是什麼好捏的軟柿子,他這一去失了蹤跡,還落入敵手,難道我們碰上個硬釘子?若是此時我們有動作,影響了大局如何是好?”
茗朱與他的工布朵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不可謂不深,可是總覺得他的腦子有點不清楚,說話辦事都沒什麼條理。
但他還是不願意傷了彼此的顏面,因而耐心地解釋道:“那倒沒什麼,根據當年傳過來的訊息,他們佔地不過是那邊山谷加上山陽一帶的林子,能有多少人,你自己估算也估算得出,我們又是多少人?何況我聽說那位首領本人便是亞獸,從而也偏信亞獸,難道比得上我們這支全是獸人的隊伍?世上像海珠城主一般的亞獸能有幾個?小節而已,不傷大局,你實在是多慮啦。”
茗朱的工布朵聽了,略微放下一點心來,可是不知為什麼,聽著外面遠遠近近的悶雷聲,他總是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將要發生一樣。
而第二日晚上,就在距離那傳說中主帳所在地越來越近,只剩下不到一天的路程、所有人都緊張起來的時候,路達悄無聲息地在茗朱的故意放水下,趕上了他們,並且潛入了茗朱的帳子,兩人合計一番後,路達喬裝而出。
轉過身的時候,路達眼底一片冰冷——茗朱把他當傻子,想利用自己去對付卡佐和自己隊伍中黑鷹的殘餘勢力,那麼正好將計就計……他要為阿姝和自己報仇。
華沂這一宿,卻是夜不能寐,好容易到了半夜睡著了,又不知做了什麼夢將他驚醒過來,他猛地坐起來,脖子上一鬆,一聲輕微的落地聲響起。
華沂低下頭,卻發現當年長安送給他的、被他一直穿著線掛在脖子上的珠子不知什麼時候斷了線,圓潤的珠子滴滴答答地滾到了地上。
華沂心口一涼,盯著那顆珠子,幾乎連氣也要喘不過來了。
隨後,他忽然穿上衣服,也不去管斷了的線,只是撿起珠子貼著心口放好,大步走出去,驚動了門口的侍衛。
華沂面沉似水地吩咐道:“把人都叫起來,我給一炷香的時間,到我這裡集合,連夜趕路,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侍衛呆了一下,迅速領命去傳令。
華沂將手按在心口上,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在不知不覺中做出了和路達一樣的動作……彷彿是那些掛在心口上的東西,就能讓人感覺到來自自己軟弱的心的力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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