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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長安磕磕絆絆地長到了六歲多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場奇蹟。
他實在不像是那種能健康地活下來的孩子,不說獸人,就是亞獸人的孩子也要比他大一號,連女孩子看起來都比他健壯不少。不知道他生了什麼病,住的小木屋裡每天都會傳出濃濃的草藥味,張嘴咳嗽比他說話的時候多得多。
幼兒一般血氣充足,臉頰和嘴唇通常會比成年人紅潤不少,可是這孩子實在太不健康了,總是看不出他有什麼血色,嘴唇的顏色也淡,整張臉上,只有唇瓣相接的一條線和眼角上,奇異地帶了那麼一點珍貴的紅暈。
他是一歲多的時候被一個名叫哲言的亞獸男人帶到部落裡來的,一大一小已經流浪了一年多,才找到了一個願意接納他們的部落。
一開始別人看見長安,總是要說幾句諸如“這孩子能活下來麼”之類的話,長安略微懂事以後,被人這樣說得多了,連自己也要懷疑了,可是後來就沒有人這樣說了,因為哲言有一次聽見,像條發了瘋的野狗一樣跟人家玩了命。
哲言缺了一條胳膊,可依然是個眉清目秀的男人。
他總是在對別人解釋,說長安不是他親生的,好像唯恐別人忘記這一點似的。
長安三四歲的時候,總是聽見別的孩子叫自己家裡那個成年男人做阿爹,十分羨慕,也學著這叫哲言。
哲言的回答是一個巴掌。
聽那天帶著採來的藤條回家編筐的女人說,哲言正對那小傢伙大喊大叫。
“你叫我什麼?再讓我聽見一遍,就打爛你的嘴!誰是你阿爹?部落裡最勇敢的勇士才是你阿爹!當年大長老臨死前親自拿他的骨牌給你命名,你看看你在幹什麼?”那個獨臂的男人當時這樣吼道,“你怎麼能……怎麼能叫我這樣的人阿爹,你這是自甘墮落,你還有廉恥麼!”
可是女人沒聽見男孩的哭聲,一聲也沒有。
即使他後來出門,頂著腫了一半的小臉整整十多天。
女人把這件事說出來,是非常同情那孩子的。
或許哲言在顛沛流離和艱難的生活的逼迫下,變得真的有些容易歇斯底里,或許他只是覺得自己不配有這麼一個孩子叫他阿爹,可是這麼複雜的事,一個那麼小的小東西,怎麼可能明白得了呢?
而長安也真的是個非常奇特的小孩。
誰也沒見他哭過,他也從不和別的孩子一起玩,整天整天地不知道跑到哪裡去,到了飯點又神出鬼沒地回來,也不愛說話,別人善意地摸他的頭逗逗他,他就一聲不吭地站在那,也不笑,默默地忍耐著對方的撫摸,等著別人把話說完,就點點頭或者搖搖頭離開。
只有偶爾有人可憐他,偷偷從家裡拿吃的東西送給他的時候,小男孩才會用那雙孩子特有的、清澈黑亮的眼睛深深地看對方一眼,好像要把人家記到自己心裡似的,然後鞠一躬表示感謝。
而他竟然就這麼活了下來,看起來還活成了一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回家的時候,他看見木屋的門上插著幾根長草,長安的腳步一頓,停了下來——他知道,這是哲言叫他走開的意思。
屋裡傳來粗重的喘息聲和粘膩的呻/吟,長安其實並不是很明白哲言在幹什麼,只是隱隱約約地從別人鄙夷的態度裡,知道這是不好的事。
從他懂事以來,家裡每次來“客人”,長安都會被哲言趕出去,而慢慢地,孩子也明白,這彷彿是他們唯一的生活來源。
哲言身體不好,別說少了一條胳膊,就是再多長一條胳膊,也難以像別人的阿爹那樣出門打獵,亞獸男人天生缺乏戰鬥力,所以很多亞獸長大以後,通常會成為某種手藝人,有時候這些技藝也會為他們贏得別人的尊重。
當然,如果既不會手藝也不會戰鬥,亞獸通常還可以透過替人做粗活換取食物,即使收入微薄,好歹也能維持貧窮的生活。
然而粗活,現在的哲言是已經做不了了,他也沒學過什麼手藝——就算可以,那些精細的事情,也不是一隻手能完成的。
哲言成了一個真真正正的廢人。
北方沒有南方那樣,人們聚居的城邦,通常都是分佈在叢林中或者草原上的零散部落,在這種地方討生活,就必須要遵守叢林的法則——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沒有用處的人是不能得到別人的認可的。
當然,想要活下去,還有另外一種方法,就是依附於某個強者,比如出賣自己的身體。
哲言和長安之所以能在這個小部落裡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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