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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醉鳳樓擺了接風宴。”徐鵬舉親熱的拉著他的胳膊道:“咱們可得好好喝兩盅。”

沈默不著痕跡的抽出手,淡淡道:“公爺的心意,在下心領了,只是聽說那些監生在牢中絕食,這一頓飯,在下實在吃不下。”說著拍拍他的胳膊道:“等這事兒處理完了,我再登門去向公爺賠罪。”說完朝眾人一抱拳道:“失敬了。”便鑽進了等在碼頭的馬車,直奔玄武湖畔的公館而去。

望著快速駛離的馬車,碼頭眾大人面面相覷,他們本想趁著接風的機會討個情面,請沈默放過那些監生,然而沈默好像提前察覺,竟徑直離去了。不過聽他的話裡,似乎也有放過他們的意思,讓人捉摸不透。

“行了,別猜了。”徐鵬舉絲毫不為方才的事情鬱悶,反而一臉挪揄道:“我那兄弟是臥龍轉世,想在他的池子裡渾水摸魚,你們道行還淺了點。”說著一拍身邊的南京戶部尚書譚大初道:“走,吃飯去,他不去我去,不然也是浪費了。”

譚大初苦笑道:“好吧。”反正又不是自己掏錢,他也不心疼,於是招呼眾官員同去……南京官兒苦淡,平時可難得能去一趟醉鳳樓,自然欣然而往。

玄武湖畔,碧波拍浪,細柳依依、微風拂來,宛如煙雲舒捲,北方已經開始落葉,這裡卻依然生機盎然。

欽差公館便坐落在這碧波岸邊,細柳叢中,此刻正廳中擺開一桌宴席,正位上赫然坐著東閣大學士沈默。他謝絕了魏國公的盛情,竟然是為了赴這場宴。

一張好大的紫檀木圓桌,擺滿了珍饈佳餚,除他之外,在座還有七個一水兒身穿紅袍的官員,依次是此次鄉試的副主考、南京禮部右侍郎孫鋌、南京督學耿定向、南京國子監祭酒金達、應天府尹孫丕揚、以及南京左僉都御史劉思問、南京兵備副使夏時、以及南京戶部侍郎黃誥。除了沈默居於正位外,其餘人都不按官階亂坐。在官場只有一種情況會如此,那就是這些人乃是同年好友——他們八人正是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的進士,除此之外,他們還都是瓊林社的社友,同年加社友自然分外親切,不用講什麼規矩套子。

這些人竟然都是四品以上,集中蹲在南京,又有同年,絕對不是偶然,乃是沈默花了大代價,才從楊博那兒換來的結果……沈默與幕僚們已然預料到,京城的混戰短時間不會停息,能遠遠躲開那吃人的漩渦,在南都當個蒔花御史、遛鳥侍郎何嘗不是種幸運呢?

同年們當然對此心知肚明,但見了面還是要調戲他一番,問問沈閣老為何自己在京城呼風喚雨,卻要把兄弟們晾在秦淮河畔,與歌妓畫舫為伴?

“我這不也來了嗎?”沈默笑眯眯道:“北京現在真不是人待的地兒,端甫和君澤不只有多羨慕咱們呢。”端甫、君澤分別是諸大綬和吳兌的字。

“那徐文長呢?”孫鋌雖然氣色不好,但見了沈默還是很興奮。

第八零三章 皿字號(上)

“誰敢招惹他?”沈默不禁莞爾,便將過年在徐階家時,徐渭與王世貞的衝突講給眾人聽。

當聽到那在京城恆久流傳的‘井上有李、似桃而非桃、它身上少了一層毛;似杏而非杏,它身上多了一條縫……’時,眾人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下來了。孫鋌拍著桌子笑道:“就他,就他有這麼多歪才……”

說笑一陣,酒桌上的氣氛漸漸消沉下來,畢竟沈默此次南下,不是遊山玩水,而是來處理科場大案的。眾人的目光,總是不自覺的望向坐在孫鋌右邊的金達……這位老兄是他們那一科的傳臚,人品學識能力都沒的說,但因為是嚴嵩的同鄉,宦途頗為蹉跎。這才藉著京察,在沈默的幫助下,剛剛當上南京國子監祭酒,卻又攤上這種事兒。

學生鬧事,無論如何,他這個校長是脫不了責任的。

見場面有些壓抑,孫鋌變戲法似的抱出個酒罈,拍掉泥封,頓時芳香撲來、浸潤心脾,對沈默笑道:“來,猜猜這是什麼酒?”說著給他斟上。

沈默早就聞出味道,再看那碗中酒色紅潤清透,不由笑道:“紹興的極品花雕,對吧。”

“認識家鄉酒,沒什麼稀奇的。”孫鋌笑道:“你得再說詳細點。”

沈默又細看那酒色晶瑩瑰麗,端起輕啜,便道:“陳年的狀元紅?”

“為什麼不是女兒紅?”孫鋌這樣一問,無疑認可了他的說法。眾人也好奇的道:“就是,難道你還能分出酒的公母?”

“哈哈……”沈默笑起來道:“這酒得在大槐樹底下埋三十年,口感才能如此醇厚,誰家的閨女,三十歲都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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