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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要緊。他受到了蘇州大戶們的熱情款待,每天都有無數人跑來送禮,向他表忠心,讓鄢懋卿深深陶醉,終於明白了趙文華當初有多爽。

不過,京裡呆久了,也有其人所不能的長處,那就是對派系鬥爭的領悟,遠非常人可比。他堅決相信,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要想把日子過得順心順意,就得讓下面人唯命是從。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出原先不受沈默待見的大戶,將他們提拔起來,他們自然會感激涕零、唯自己的馬首是瞻。

這世上有得利的,就有受損的,有對現狀滿意的,就有對現狀不滿的。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這樣的人,便派人出去打聽,看看哪些大戶在沈默任上是被打壓、被排擠的。後來打聽到,原來蘇州的老牌大戶陸家和王家,在沈默治下,一個幾近銷聲匿跡,一個委曲求全到淨裝孫子。

得了,就是這兩家了!他便將王家和陸家的主事者找來,將自己的意思稍稍一透,果然馬上得到了兩家的效忠。尤其是陸家。他都能感到那股熊熊燃燒的復仇怒火,讓鄢懋卿相信,自己可以完全信任這家人了。

於是,往後的日子,他便以兩家為依託,陸家為主、王家為輔,什麼事兒都盡數交付,自己則只管把著大方向就是。讓他得意的是,在王家陸家的努力下,蘇州地界很快恢復了平靜,罷工罷市的現象,更是再也沒有出現。

而且兩家為了他的貪汙大業盡心盡力,每月都準時有整船的白銀奉上!鄢懋卿當初也曾擔心過,說:“會不會撈得太狠了些?”

兩家人卻胸脯拍的山響道:“您放心吧,這些銀子壓根沒入賬,誰也不知道。”

“到時候比去年差的太多,皇上那裡也不好交代啊。”鄢懋卿還沒完全昏頭,還知道北京那位帝王的厲害。

陸家那主事的陸炯,便笑道:“也許明年這樣會出事兒,但今年是萬萬沒事兒的。”

“怎麼講?”鄢懋卿問道。

“王直被王本固抓了後,他的那些部下爪牙失去了約束。海上也沒了秩序,海盜肆虐之下,貿易受損嚴重,也是合情合理的。”陸炯笑道:“這個時候有海盜擔責任,大人交上去的少一些,沒人追究,也沒法追究。”

那個王家的主事者王子夫也附和道:“是啊大人,這可是黃金時機啊,一旦那邊王直死了,雙方徹底破裂,商路可就斷了;或者王直沒死,被放出去了,正常秩序一恢復,那咱們還得該咋辦咋辦……至少不能撈得這麼痛快了。”

鄢懋卿一想,很有道理嘛!後來寫信告訴京裡,嚴世蕃也深以為然,便放縱兩家大肆侵吞稅款,自己則過起了窮奢極欲、醉生夢死的生活,直到夢醒的那一刻……

現在看來,這兩人從一開始,便將自己當猴耍了!根本就是把老子往火坑裡推嘛!鄢懋卿不禁恨得牙根癢癢,卻實在想不明白,他們這樣做到底圖什麼?為什麼要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缺德事!

但在他有機會提問之前,必須要先回答皇帝的問話了,穩定一下心神,鄢懋卿拿出嚴世藩囑咐的說辭道:“回陛下,臣糊塗,臣被人糊弄了;臣愚昧,臣錯信了小人;臣願望。臣是被人陷害的。”說完便俯身叩拜,再不發一言。

陳洪只好轉回,將鄢懋卿的話轉述給嘉靖,嘉靖帝聞言沉默一陣,終是一揮手道:“讓他來見朕。”

過了沒多會兒,鄢懋卿跟著陳洪進來了,但他沒有見到皇帝,只見到一層白紗帷幔。

他便向著那帷幔三叩九拜,喊完萬歲後,便大哭起來……他並不是被逮捕進京,所以還是身著緋袍的三品大員,自然沒有囚犯的自覺。

嘉靖抬抬手,李芳便一手扶著他的背,一手將個抱枕擱到椅背上,讓皇帝靠坐上,好不費勁的看見外面的鄢懋卿。

對於那沒人聲的哭泣,嘉靖毫不動容,聲調十分平和道:“朕修煉幾十年,一顆心早就已經如鐵石一般,你就是哭倒長城也沒有。”

鄢懋卿的哭聲戛然而止,抽泣道:“皇上,皇上,微臣願望啊!微臣是來伸冤的!”

“你很冤枉嗎?”嘉靖冷哼一聲道:“朕把好好的市舶司交給你。不到半年工夫,收入竟然被攔腰斬斷,鄢中丞,你和你主子的胃口,真棒啊!”

“冤枉啊!皇上!”鄢懋卿哪裡敢承認,連聲辯解道:“下官自從到任,便殫精竭慮、鞠躬盡瘁,為完成陛下的囑託,想盡了辦法,操碎了心,可惜最後還是沒能完成……卻不是因為貪墨什麼的。而是因為微臣履新不足半載,對衙門和市舶司的道道還不摸底,所以才讓下面人鑽了空子,打著微臣的旗號大行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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