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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要?難道覺著得來太易,所以非挑戰高難度嗎?當然不是。而是因為本朝的風氣使然——本朝的官員,是有一把士大夫風骨的,對於來自皇帝的直接任命,向來視為嗟來之食,打死不肯接受。
而且他們不吃,也不讓別人吃,對與那些敢吃、想吃、願意吃的,他們是極其鄙視的,而那些被任命的官員,往往也因為承受不起被百官唾棄的壓力,而主動請辭。
當然也有天順年間的徐有貞,那種不知臉皮為何物的傢伙,膽敢冒這個大不韙。對於這種破壞規矩的危險分子,官員們甚至不惜動用傳說中的‘封駁權’,也要阻止其得逞。
所謂封駁權,乃是一項可以剋制皇帝的權力。如果認為皇帝詔書因不合時宜而不便下達時,內閣可將詔書封還加以駁正,這也是內閣的兩大權柄之一;除內閣外,六科也有封駁權,當內廷擬旨交六科時,六科認為不合理者,六科給事中可加以駁正繳回,稱為科參。
很顯然,一旦動用這‘封駁權’,那就相當於扇皇帝的耳光,摸老虎屁股,沒有一定膽量,是不敢幹這事兒的。往回追溯嘉靖這四十年,一共有兩位牛人幹過,且都是首輔,前一個叫楊廷和,後一個叫夏言,然後他倆便一個黯然罷官,一個身首異處了。
所以這二十年的官員都有共識了,封駁權雖然厲害,但這柄雙刃劍在傷害皇帝的同時,也會加倍的刺傷自己,所以能不用還是不用的好。
可一旦有人膽敢接受中旨任命,官員們便會毫不猶豫動用這件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其捍衛廷推的決心盡顯無疑。
面對著來自整個官僚群體的壓力,即使強勢如嘉靖皇帝,也是無可奈何,只能酸溜溜說一句:‘廷推非道,臣必君擇。’之類的氣話,然而重臣出自廷推如故,他也改變不了。
不過嘉靖不會是嘉靖,幾十年的淫威之下,還是讓百官做出了些讓步——廷推時必須有他老人家在場,否則就是程式非法,拒絕任命。
所以雖然大家爭了許多天,關於禮部吏部二尚書命運的猜測,也是沸沸揚揚,卻一直沒有個定論,就是等他老人家修煉完了,好‘合法’的舉行一次廷推,把最近的幾件大事兒給決了。
而作為小九卿之一的國子監祭酒,高拱有資格參加這次的廷議……雖然他人微言輕,跟太常寺、太僕寺、鴻臚寺的那幾位卿一樣,都是陪太子讀書的角色,卻不妨礙他有莊重而神聖的一票,也許到時候,就是這一票,就決定一位尚書的命運了呢。
‘不過……’沈默心說:‘這關我什麼事兒?’不禁暗暗嘀咕道:‘他為何問我這個呢?’不知道這貌似粗豪,實則精明的高祭酒,到底打得什麼算盤。
第五一九章 廷推
參照昨日張居正所言,心念電轉間,沈默已經猜到了高拱的意思……這老匹夫是在藉機試探,看看自己跟上面人……比如嘉靖、嚴嵩、徐階……的關係如何,看看自己對他的間接拉攏,會給予何種程度的回應。
想明白了這點,沈默便笑道:‘相信您早已經智珠在握了,問我不過是考較我罷了,對麼?’
“老夫是真心求教的。”高拱搖頭道。
“那我就班門弄斧了,”沈默輕聲道:“大人最安全的選擇,便是隨大流。”
“隨大流?”高拱皺眉道:“聽起來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話糙理不糙。”沈默淡淡一笑道:“您是裕王爺的老師,保守一點沒有錯,以免被人胡亂聯絡,給裕王爺添麻煩。”
這道理高拱何嘗不知,這些年又何嘗不是這樣做的。但他仍然感到不爽,因為沈默說得湯水不漏,沒有從中聽出一點端倪來。只好再問道:“那你預料,哪一方會勝出呢?”
沈默高深莫測的笑笑道:“先贏的後輸,先輸的後贏。”
“怎麼個意思?”高拱瞪起眼來道:“把話說清楚點,不要打鋒機。”
“這話說不明白了。”沈默兩手一攤道:“非得等到時候,才能見分曉。”
他都說到這份上了,高拱也沒法再追問下去。只好道:“你先回去吧,等朝會過了再說。”
沈默起身,拱手施禮,便離開了高拱的值房。
第二天朝會,沈默和張居正是沒有資格參加的,兩人便在國子監坐班,因為祭酒大人不在,自然可以隨便一點。張居正便跑到沈默的公房裡,在那裡坐臥不寧,還長吁短嘆,晃得沈默直眼暈,想好好辦公都沒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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