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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十九年元旦,按慣例,皇帝要接受文武大臣的迎春朝賀,唐順之與羅洪先、趙時春三人向嘉靖皇帝進諫,提出嘉靖皇帝接受百官朝賀後,再請太子朱載壑出文華殿,接受百官朝賀。這是因為嘉靖帝曾命朱載壑監國兩年,但滿朝文武都沒有見過這位未來的皇帝,接受百官朝賀合乎禮法。
司諫的本職,便是進諫。誰知這一本分進諫引動了嘉靖帝那顆敏感猜忌的心,他看後勃然大怒道:“料朕將不起也!”因為當時他正好生病在床,便認為是大臣起了異心,預料他快要駕崩,要請太子出閣來當皇帝了。
他在唐順之等人的疏狀上,用硃筆批了一百多字的嚴厲譴責,將他三人革職為民,永不起用……同樣的厄運再次降臨,這一年,唐順之年僅三十二歲。
而後便是十六年的山中苦修,待到再次被推薦出山時,已經是近五十歲的老人了——離二十三歲中進士,已經過去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間,他只有四年多在朝為官,其餘時間大都被‘革職為民’,在家‘永不敘用’了。
家人勸他,你向來沒有錯,卻遭到這麼多年的苦難,就算不出山,也沒人說你什麼。他卻道:“向已隸名仕籍,此身非我有,安得計較榮辱?”便毅然決然的出山了……
數年舟船,征戰至今,終於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他這才了無遺憾的解除了自己的責任,乘舟回鄉埋骨……
面對著這位堪破生死禍福,視己身如臭皮囊的賢者,沈默若有所悟,恭敬得雙膝跪倒,輕聲問道:“敢問師叔,如何視榮華為無物,置生死於度外?”
唐順之微微一笑,輕聲道:“先生曾言:‘你看如此花樹,在深山中自開自落。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頓一頓,接著道:“這是我心學的至理,須得用一生解讀,此花在你心中,必與我心中之花不同,所以我沒法教你。”
“您的意思是,讓我自己用心去體悟嗎?”沈默輕聲問道。
“是這樣的,”唐順之緩緩道:“但師叔彌留之際,可將自己的心得與你參考。”
“師叔請講。”沈默肅容屏息道。
第四九三章 潮起潮落
江濤輕輕拍著船舷,官船以一種莫可名狀的節奏緩緩飄動著,與艙內唐順之不疾不徐的語調恰好契合,這一刻天人合一。
“三十四年前,先生彌留之際,老師們問他有什麼依言,”唐順之緩緩道:“他用手指向胸前,留下一生最後八個字道:‘此心光明,亦復何言。’”
沈默精研王學典籍,自然知道這段故事,輕輕點頭,聽唐順之接著道:“我對這八字箴言的理解,是‘問心無愧,死得其所’,從此無比嚮往這種境界,時時處處單求俯仰無愧,竭盡所能。”說著微微一笑,對沈默道:“我也曾苦惱過,也曾失落過,也曾無法堅持下去過,但每當我想起這八個字,便感覺心靈有了依靠。終於有一天,我發現所有難關都不過是一段經歷,走過坎坷便會迎來平坦大道……即使在險峰之上,也還有無限風光,就看你如何去面對。”
“自從明白這個道理之後,我便微笑對待每一天,無論正在經歷著什麼,我都力求竭盡所能、做到問心無愧,至於得到什麼結果,卻不是我關心的問題。”唐順之頓一頓,彷彿想起自己坎坷起伏的一生,輕輕微笑道:“所以我這一生,學問沒做透、官也沒當好、就連抗倭,如今也要半途而廢了,真叫個一事無成,”說著,臉上掛著瀟灑的笑意,不帶一絲遺憾道:“但我毫不後悔,因為學問做不好,是我沒有先生的大智慧,並非沒有用功;官當不好,是我起初的性格不適合當官,後來我迫使自己學會了,可惜天不假年,讓我沒法建立先生那樣的功業……”
只聽唐順之長舒一口氣道:“與天鬥、與地鬥、就是不能跟命鬥,這輩子無法做個先生那樣,做個建功、建德、建言三不朽聖人。但我已經盡我所能,竭盡全力,問心無愧,也算得上是至人了,”說著微笑的望著沈默道:“如此了無遺憾,死又何苦?”
沈默沉思良久,輕聲道:“師叔的意思是,您堅持著自己的心,把一切做到最用心,自然就能看淡成敗榮辱,對嗎?”
唐順之笑著問他道:“自己的心是什麼?”
沈默想一想,小聲道:“是良心……”
唐順之又問道:“先生的心學四絕是什麼?”
這個不用想,沈默清清嗓子道:“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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