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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不能,皇帝對高閣老,是有深厚感情的。”沈默平靜道:“我還是不要亂來了吧。”
“這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何心隱不由失望道:“我王門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柱乾兄不必太過憂慮,”沈默淡淡道:“國事如蜩如螗、百廢待興,至少十年之內,恐怕高閣老不會捅這個馬蜂窩的。”頓一頓道:“用十年時間,難道還不能讓他改變態度嗎?”
“也只能如此了……”何心隱一陣黯然,他雖然‘貴乎本心’,卻也是洞明世事的老江湖了。當然知道在這件事上,沈默其實是在運用權術。
沈默確實已經是王陽明的信徒,且隨著對心學研究越來越深入,受陽明思想的影響也就越深。然而王學不等於王門,雖然信奉王學,但他很看不慣王門中人的一些做派。
在他看來,這些人全都走火入魔了……像王畿、季本的浙中學派,不讀書、不上班,什麼正事兒也不敢,整天就知道坐而清談,倒是逍遙自在。當然人家也不是沒有治國平天下的追求,而是要等著頓悟了,有了大本事再去建功立業。
所以沈默的很多觀點,都是對自己出身的浙中學派反思而發的。
但這也不能說明泰州學派就強到哪去,那裡專產像何心隱、李贄這樣的瘋子,當然也產趙貞吉、這樣的道德潔癖者,不過從某種程度上,趙貞吉也是瘋子,道德的瘋子。
這個過度強調內心、自我的學派,不畏權威、藐視禮法、渾身是刺、膽大包天……王襞以一區區處士,竟敢直接去勸徐階下課,這種人你要如何控制?
而且公里公道的說,徐閣老與皇帝交惡,有很大原因,就是讓那些個信奉心學、更準確點說是,出身泰州學派的御史言官給搞壞的……諫皇帝、罵宦官、沒有這些傢伙不敢幹的事兒。
《左傳》上說‘君以此興,必以此亡’,沈默可不想重複徐階的命運,繼續庇護那些倒黴孩子。
也許是因為都站在治國者的立場上,沈默反而更理解,高拱和張居正對心學的反感……其實在他看來,如果任由這些人胡搞下去,不僅會敗壞陽明先生和心學的名聲,將來更是要亂國的。
當然他絕不會讓人把王門一棒子打死,因為無論如何,王學都是解放思想、破除綱常禮教的利器,自己想要實現理想,不靠心學大盛,是萬萬不行的。
然而絕不是現在這種往道德淪喪、縱慾享樂、無政府無法度的方向發展,必須要改革!
其實沈默已經在做了,他的‘心無本體論’,就是對空談誤國的嚴厲批評。而且他已經寫好了一系列文章,用以批判那些打著心學的幌子,隨意踐踏公序良俗、道德法律的‘無恥之徒’。
最終,他的目的是重新構建對陽明公的詮釋,並對泰州學派的思想加以斧鑿改進,去除其荒誕不經的地方,注入‘思想與實踐相結合,二者融為一體,才是真正的知行合一’的基本思想,‘經歷越多、瞭解越多,就越有可能頓悟’的方法論,和‘先立德、後立功、而後立言’的‘聖賢升級之路’,將其發展成為一門容易被青年人所接受,可以鼓舞人奮進向上、開拓進取、勇於探索未知的新學說。
這不是一朝一夕能實現的,沈默知道這很難很難,但顯然先給王門拔拔刺,打打他們的氣焰,能給自己降低些難度。
既然想讓我做王學盟主,那就不要再有什麼太上掌門,否則讓滿天下的王學門人到底聽誰的?
兩人沉默的對視著,起先愉快的談話氣氛,已經蕩然無存了。何心隱心裡十分懊喪,自己這些山間野士,真是不是這些玩政治的對手,不知不覺中,就主動盡喪啊!
唉,原本是萬萬不該得罪徐階的,要是有老徐牽制著,沈默焉能如此囂張?
但現在說什麼都完了,如果高拱出來,肯定要對心學開火的,到時候能庇護本門人不少,但估計真正管用的,只有沈默而已。
幾乎是轉眼之間,何心隱來前的主動心理,就變成了被動。原先要提的條件,已經說不出口,反倒要等著沈默提條件了。
“我自然會盡力儲存本門的實力。”沈默終於開口道:“只是這種政權交接之際,最容易有小人作亂、搬弄是非了,所以柱乾兄……”
“我會盡量讓本門弟子收斂些。”何心隱表情不太好看道。
“群眾是盲目而容易激動的。”沈默卻自顧自道:“像今年冬天,本門自東崖公之下,數位大師蒞臨京城,又怎能不讓他們狂熱呢?”說著看看何心隱,掩蓋不住怒氣道:“竟敢組織他們上街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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