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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是替皇帝操心的是了。”邵芳將那杯熱酒飲下,身心為之一暖道:“關鍵是咱們得馬上走了,我方才上山前,就發現幾個暗樁,著實費了番功夫,才悄沒聲兒的上來。”頓一下道:“不過先生放心,就憑那幾個暗樁,還奈何不了我們。然後咱們直奔廣東,從香港坐船去呂宋,您就徹底安全了。”

“樗朽兄,”何心隱卻紋絲不動道:“我能問個問題麼?”

“先生請講。”

“是誰告訴你,東廠要抓我的?”何心隱盯著他道。

“……”邵芳也是老江湖,不動聲色道:“先生是知道的,我在江湖上的朋友很多,和宮裡的太監也有交情。”

“東廠又不是要抓你,再好的交情,也犯不著跟你通報吧?”何心隱的思維卻極縝密:“你又不是他的上級。”

“這個……”邵芳一時語塞,只好投降道:“實話跟您說吧,我是為瓊林社服務的。”

“瓊林社的書呆子,可降伏不了你。”何心隱不通道。

“是沈閣老在世時,把我……降服的。”邵芳苦笑連連道:“就算您老想打破砂鍋問到底,咱就不能路上再談?”

“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上路的。”何心隱依舊紋絲不動道:“他是不是還沒死?”

“從沒人敢說他死了。”邵芳道。

“你知道他的下落?”

“絕對不知道。”邵芳搖頭道:“我只是沈閣老手中的一枚棋子,只能被驅使著往東往西,至於棋手的狀況,不是我該過問的。”

“哦……”何心隱露出釋然的表情,又給邵芳斟一杯酒道:“喝了這杯酒,樗朽你就自己下山吧。”

“什麼?”邵芳急道:“先生為何不走?”

“樗朽,多謝你的好意,但我不能一走了之,”何心隱目光堅決道:“如果我逃了,外面那些跟隨我的學生就會遭殃,為了盤問我的下落,他們會被東廠拷問,不知要死多少人,但一定不會少。”說著微微一笑道:“何某整日宣講‘眾生一則、貴乎平等’,怎能口是心非,用那麼多人的性命,換我一人出逃呢?”

“先生,您說的一點不錯,但要有大局觀啊!”邵芳苦勸道:“您知道自己的影響有多大?您要是死了,對東南的打擊有多大?還是躲過這一陣,將來風雲際會之時,您再回來振臂一呼,應者雲集,共襄大事,豈不比白白犧牲了,強之百倍?”

“如果江南已死,我會聽你的。”何心隱搖搖頭,微笑道:“但既然江南早就遠遁,我就絕對不能走。”他起頭來,眸子裡盡是堅定道:“不有行者,無以圖將來;不有死者,無以薦軒轅。主帥要以大局為重,不可輕言犧牲。在下身為先鋒大將,卻有進無退,義不能逃,是絕不會離開書院的!”

“那好吧……”邵芳嘆口氣,緩緩走到何心隱身邊,看似要鞠躬作別,卻螳螂撲食般伸出雙手,去拿他的脈門。何心隱猝不及防,被他抓了個正著。

“得罪了!”邵芳低喝一聲,便要發力和何心隱捏軟,準備將他背下山去。誰知一發力,邵芳的臉色就變了,他發覺自己,竟像捏在兩根鐵棍上一樣。

早知道何大俠武功高強,但邵大俠也是高手,所以才敢在勸說無效的情況下突然出手,誰知對手的武功遠強於自己,竟以硬碰硬,化解了自己的偷襲。

知道不是對手了,邵芳便收回了雙手,頹然道:“先生,您這是為什麼?”

“十二年前,江南結束了西南之役,返回京城的路上,我也像你這樣,半夜三更去找他。”何心隱面露回憶道:“當時我很興奮,覺著自己的好友終於要大展宏圖了,我也可以給他出謀劃策,施展平生所學,當時我向他提了幾條建議,就是方才我質問張太嶽的。”

“他是怎麼回答的?”邵芳心頭升起明悟,便不再白費力氣了,也坐下持壺給何心隱斟酒。

“他對我說,還不是時候,我當時真想大腳丫印在他臉上,心說眼看就要當上立皇帝了,還這麼畏首畏尾,這人徹底沒救了!於是與他憤然絕交。”何心隱道:“我回去之後,被你嫂子痛罵一頓,她說江南不是那樣的人,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但我還是不理解,直到李卓吾拿著那本《明夷待訪錄》給我看,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江南的意思是,不除天下之賊,任何變革都只是鏡花水月,做無用功。我一下就明白了,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為這件事作準備。”

第九一一章 俠之大者(下)

“有人說,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但沈六首準備了三十年,可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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