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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避免你在當天不出現,惹奶奶傷心。”

“還有,”陳熙然說:“我沒有女朋友。”

“哦,”陳縱說,“被甩了。”

陳熙然糾正他:“是和平分手。”說話的時候,對面的書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開啟。

接著,陳縱聽見了電話那頭蘇和紛的聲音,她對陳熙然說:“兒子,我燉了湯,給你盛了一碗。”

她說完又問:“你在跟誰打電話?”

陳熙然沒有說話,陳縱也沉默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同時陷入一片死寂。

過去三兩秒後,陳熙然說:“是弟弟。”

“你哪裡來的弟弟?”

“是小縱。”

陳縱聽見自己的名字從陳熙然嘴裡蹦出來,主動結束通話了電話,根據當年經驗推斷,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機率,蘇和紛的尖叫聲會在一秒後響起。

陳縱不想那種尖叫聲出現在自己夢裡。

但他這天睡著之後,藏在記憶角落裡的舊事還是出現在了他的夢裡,帶著灰塵的味道。

那天下著連綿的雨,蘇和紛的心情卻很好,她穿著長裙站在樓梯上,問陳縱要不要跟她出去旅遊。

蘇和紛是名攝影師,陳家的牆上四處可見她的攝影作品。

那時候陳縱剛來陳家不久,身份尷尬,對陳家也還抱有著一絲好奇與隱秘的期待。

他跟著蘇和紛登機,以為自己在逐漸被接納。一路看著舷窗外的雲,帶著不該有的期待,開啟了那一年的暑假。

然後他被蘇和紛留在了南美洲的聖地亞哥。

蘇和紛帶著她的攝影團隊拍攝完聖地亞哥貧民窟的景象,給路邊乞討的男孩分了一袋麵包後,將陳縱撇下。

十歲的陳縱身無分文,語言不通,在充斥著垃圾、黑色積水、暴力的街頭,聽見了幫派混戰的槍聲,倉皇地尋找蘇和紛的身影。

他一無所獲。

獨自滯留在太平洋彼岸,自生自滅。

直到五天後他想辦法聯絡上少年班的負責人傅梁教授。

除了陳縱自己,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在那片“無主之地”度過120多個小時的。

傅梁帶著他從那片廢棄的漁港離開時,他聞到了強烈的魚腥味,撐不住吐了。

視野中,水面變成了黑色。

夢裡的場景變換很快,突然出現一座寺廟。陳家老太太跪在佛前誦經,嘴裡唸唸有詞,求家宅平安,萬事順遂。

陳縱坐在旁邊的蒲團上,百無聊賴地等著。

雨打在棚頂上,啪嗒啪嗒。

天光黯淡,水霧中的樟樹葉被洗淨後透著幽深的綠意。

老太太唸完經,拉著他的手說讓他原諒蘇和紛,還說蘇和紛生病了,讓他不要跟病人計較。

他覺得自己並未計較什麼。

那時的他已經十五歲,馬上就要跟少年班的其他成員一起出國留學,離開並沒有任何捨不得的上京市。

未來坦蕩,他也沒有期待什麼。

他像一個永遠找不到故土的異鄉人,幾經流轉之後,放棄了尋找自己的國度。

寺廟建在湖心小島上,常有白鷺棲息,陳縱數完了從窗前掠過的白鷺數量,對老太太說:“您多保重。”

他從小島上的那條路走出去,走了很久,一直看不見盡頭,他只能腳步不停地一直走下去。

陳縱醒來時,發現自己身在打碗巷。

他的十歲和十五歲停留在了過去。

他現在住的主臥視野好,從視窗可以看見遠處的群山像巨型的蛋殼,靜靜孵在灰藍色的天空底。

陳縱開啟房門,發現客廳有人。

從陽臺漫進來的月光把小房子照得矇矇亮。凌晨四點,早醒的嘉南裹著她的小花被縮在坐墊上,背對他,一動不動地望著天空飄移的雲。

她耳朵裡塞著耳機,不知在聽什麼歌。

陳縱走過去,安靜地坐在了嘉南身邊。他們像兩個飄蕩無所依的遊魂,在人間相遇了。

過了許久,大腦鈍痛的嘉南動作滯澀地開啟了她的小花被,搭在陳縱膝上,分給了他一半。

恐龍氣球綁在茶几腳上,沒吃完的糖葫蘆放在餐桌上的碟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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