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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唧唧喳喳地亂叫,發自本能地攻擊這隻施壓在它身上的手。

它張牙舞爪,撕破了他的傷口。

可傷痛並沒有因此加深,似乎苦楚這種東西也是有限度的,一旦積聚到某個階段,再往後,便只剩下無感了。

到處都是空白,胸膛彷彿被火炮鐵槍擊穿,心臟卻仍在永無止境地跳動著。

擺在眼前的似乎是一片淪陷在世界邊緣的荒漠,殘陽的餘暉施施然落下,涼薄的月光似芒草,卻又如爐火般燃燒。

毛孔控制不了收縮的力度,熱汗如泉湧,他努力地張開嘴,想要一口咬掉這隻皮毛黏糊糊的老鼠。

老鼠驚恐萬分地看著眼前的黑洞,死亡觸目可及,天空彷彿全然被黑暗侵佔,大地隨之龜裂、分離,深淵就停留在那裡。

光彷彿已經滅絕。

地底深處彌散著難熬的灼熱,渺小如一隻無法逃脫的捕鼠夾,久遠如某個在大漠中荒廢了數千年的洞窟。

它能感受到這個人類的飢渴,他體內的熔爐似乎即將要燃燒到了盡頭。

如果不能儘快補充燃料,他的火焰就會暗下去,沒入黑暗的谷底,徹底熄滅。

“吃了它,你也活不了,”龍在他的身後說,“放過它吧,也放過你自已”

“給各自都留一條活路吧。”

他在夜幕下嘆息,聲音裹挾著黃昏的蒼涼和白日的浮躁。

男孩怔怔地看著這隻老鼠的眼睛,它還在叫,聲音還是唧唧喳喳,眼珠子在打轉,滴溜溜的,好像塞滿了恐懼。

他在咀嚼著什麼,好像聽不懂人話。

忽然間,他愣了一下,不能理解男人口中的‘放過’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要放過,難道是醒來過後,睜開眼睛的方式不對,還是

我已經死了?

這裡難道不是奉行著‘你我死活’規則的那個地方麼?

我如果殺不死你,就要被你殺死,我們不是在玩一場比賽誰能活得更久的遊戲嗎?

阿爸和阿媽,還有爺爺奶奶,還有隔壁家的啊珍姐姐,還有阿珍姐姐的丈夫,阿強哥哥他們

不就是玩不過那些拿刀拿槍的人,所以才喪失了這場遊戲的資格麼?

一時間,他陷入了迷茫,很懵懂,很矛盾,很掙扎

不知道這隻老鼠這樣做究竟有什麼用?

它的恐懼有什麼用,它的害怕有什麼用,它的掙扎、它的反抗又有什麼用,到頭來,不也還是要被吃掉麼?

到頭來,無能為力的我們不過,都是這場遊戲的失敗者

而已,僅此而已。

記憶在回閃,自發地跳躍的一天之前的黃昏,一隊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闖進村口。

他們的眼神像豺狼,跟老鼠不一樣,沒有太多恐懼,貪婪和邪惡在瞳孔深處交織,宛若漩渦中狂生的海草。

混亂的水流急促地轉動著,他們在熾熱的火光中為非作歹,赤裸裸地開始了殺戮,人們在尖叫,聲音被火焰焚燒殆盡。

他又抬起頭,怯生生地看著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男人。

“幹嘛”他戰慄著說,“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跟我走,起碼不用死在這裡。”

“去哪裡?”他說,“我能去哪裡?”

他極力地不讓自己哭出來,聲音卻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他說,“我的家沒了,阿爸阿媽他們都沒了,我我還能去哪裡?”

“你要去哪裡是你的選擇,作為我,能做到的,只有分出一個房間,一張床,一副碗筷,給你提供一個可以收容你的地方。”

“像可憐一個乞丐那樣麼,”他說,“不用了,我沒你想的那麼可憐。”

“不是可憐,而是給你選擇的機會。”龍重申一次。

“什麼選擇?什麼機會?”男孩譏諷地笑,“我還要什麼機會,我還要什麼選擇,已經結束了啊這裡我”

“什麼都沒有已經結束了啊,哪裡還有什麼機會,你們這些人”

“燒了我村子,殺了我的家人”

他狠狠地咬牙,“難道還嫌毀得不夠多麼?!”

“我就剩下爛命一條了我,你們還想從我這裡搶走什麼?!”

“我沒想搶你東西,你的家人不是我殺的,殺死村民的那些人,不是我們,”龍平靜地說,“是敵人,我們是他們的敵人。”

“那就是你們把他們帶來這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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