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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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馬車駛過長街，一路往城南松果巷而去，停在德濟堂前。

將近兩月沒來，不知老先生近況可好，下車後，寧梔提著裙襬快步往裡走去。

這會兒看病求藥的百姓不多，陸老大夫照例在藥堂坐診，只是身邊除陸紅菱外，還有位不速之客。

裴行舟望過來，他這段時日略微曬黑了些，儘管如此，眼尾下方那抹紅痕還是很突兀。

想到昨夜發生的事，寧梔倏然一驚，壓下慌亂，向他道萬福：“公子。”

他來德濟堂，是因為出門在外受了傷需要醫治？

裴行舟頷首示意她上前，又對陸老大夫道：“陸翁，煩請您再幫她看看。”

陸老大夫應允，等送走最後一個病人，便讓陸紅菱關上院門。

寧梔把腕子遞過去，陸老大夫摸了摸脈象，笑眯眯問她：“小寧，你以為如何？”

面對老先生的考查，寧梔仔細斟酌，答道：“服藥調理後，氣血虧虛之症已有好轉，劑量可稍作調整，從一日兩服減為一日一服。”

說完，她忐忑地與陸老大夫確認：“阿翁，我說對了麼？”

“對的，藥量減半。”陸老大夫表揚道，使喚紅菱去幫她抓藥，又詢問裴行舟，“大公子不如留下，一起用過晚飯再走？”

因裴行舟一直沉默站著，寧梔險些忽視這人的存在，微微仰頭看向裴行舟，期盼他能答應下來。

然裴行舟漆眸微睞，“多謝陸翁好意，我還有事在身，便先帶阿梔回去了。”

寧梔小臉流露失望，提起陸紅菱包好的草藥，跟隨裴行舟出門。

“昨夜為什麼哭？”

她不願回答這個問題，聽見裴行舟追問：“想家？”

寧梔輕笑，反問他：“大公子會讓奴回淮州嗎？”

“不會。”裴行舟說，“但你可以把定州當成家。”

他沒有太多時間精力和她耗了，再過不久，嫡母就會張羅為他相看正妻，想方設法把外甥女王嫻塞到他身邊來。

裴行舟淡淡道：“我討厭繞彎子，索性為你指兩條路，或者嫁給我，或者留在別院。”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若留在別院，吃穿用度上必然不虧欠你，你身體抱病，我會請陸老先生幫你治好。至於將來，誰也說不準，興許我哪天心情好，便肯放你回淮州了。”

“我現在不著急要答案，等你考慮好了再告訴我。”

裴行舟把她送回別院，便策馬離開了。

此後他再未出現，別院看管更嚴，連陸紅菱想要捎東西也不允許。

眼下處處受制，寧梔很清楚應該怎麼選，但內心始終無法邁過那道坎，焦灼了好些天，直到孫嬤嬤告訴她：“娘子，侯夫人舉辦賞花宴，要幫大公子相看了。”

嬤嬤出於一番好意，寧梔沒名沒分留在別院，待將來大公子娶了妻，將她徹底拋諸腦後，便連妾室的名分也掙不到。

“老奴瞧著，大公子其實並非真的為了個平安符置氣。”孫嬤嬤溫言開導，“娘子平素待大公子熱情些，也許大公子的氣很快就能消了。”

寧梔心不在焉聽著，杏眸水澤瀲灩，過了很久才小聲說：“嬤嬤，我知曉了。”

七月初，裴行舟收到別院發來的密函，寧梔請求見他。

想起當初星夜兼程趕回別院，裴行舟心底冷笑，只說定北軍中事務繁忙，讓她先等。

這一等又是好幾天，眼看再不回去，這侯府賞花宴是真要辦起來了，裴行舟這才收拾離開兵營。

***

聽雪齋陳設如故，淨瓶裡供了兩枝芍藥，開得正好。

寧梔準備好了晚膳等他，恰是黃昏，夕照透過菱花窗照進來，她安靜坐在金色餘暉裡，溫柔嫻靜，恍若他記憶裡的前世。

但這裡是流雲小築，並非侯府。

裴行舟走到八仙桌前坐下，寧梔起身向他行禮：“大公子。”

不待他開口，寧梔又道：“嬤嬤教我做了些大公子素日愛吃的菜，不知合不合大公子的口味。”

說著，她執箸為他佈菜，那雙素手欺霜賽雪，比玉箸還要瑩白，裴行舟垂眸，望見她小指指腹處有兩個晶瑩剔透的水泡，應該是被火燎出來的。

寧梔挾了片滷香牛肉放到他碗裡，“大公子嚐嚐味道如何。”

她都這般主動了，裴行舟沒有再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