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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下去,只是從此在書出版以前,再也不露給自己的孩子看。
現在,她用那對驚恐的眼睛看著另一個女人,一邊認真地在說什麼,細細的手指握著一杯干邑酒。她的手指非常細薄柔軟,指甲剪得很乾淨,也不塗任何東西,貧血似的蒼白著。那是中年女作家常常有的手指,內心易感和易傷,對生活和自己的事業有些焦慮與隱忍的失意,還有相當脆弱的自尊心,都經由這樣的手指洩露出來。那個女人是一個插圖畫家,手指也是細細的,她的畫裡充滿了細節,是我非常喜歡的,在文學節上,有她的一個小畫展。她也說掙得不多,永遠不覺得自己是個有錢人。她在聽作家說著什麼,不停地安慰著什麼似的點頭,也許在一對大睜著的眼睛的注視下,你不得不使勁點頭。
那次文學節請了索因卡,他是非洲第一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奈及利亞作家,他一出現,就有人去請他簽名。他的經紀人有一張貓似的臉,在他照顧索因卡從圍著他的人群中脫身的時候,就讓人覺得他是在照顧一隻裝滿了錢的皮箱,生怕有人會把它佔為己有。我們常常在咖啡館裡遇到,他們好像不能夠共同和別人愉快地談話,什麼也不為地,只是融洽地聊聊天。大概經紀人如此緊張,是既怕他的作家被別人挖了去,也怕他的作家不被重視,所以在他帶著作家出席文學性的聚會時,他會讓人想到一個不習慣旅行的人,帶著大筆現金,單身走在叵測的旅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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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丹燕:咖啡旅行(4)
索因卡有一次演講,那天來了許多警察,入口處還裝了探測器,像進美國大使館的時候一樣。索因卡的經紀人解釋說,索因卡流亡在海外,常常有訊息說奈及利亞政府派人要暗殺他,所以要有所準備。他站在探測器通道的裡面,大大地瞪著淡灰色的眼睛,拉著臉看每個透過通道走進來的聽眾、很像紐約花園大道上,站在高階公寓門口的保安看那些特意過來看世界上最豪華的公寓的外埠遊客的神情,內容複雜的驕傲和警惕。
弗蘭克·胡勒是瑞士有名的兒童小說家,紅紅的臉上總是非常誠摯的樣子。常有人走到他的面前說,自己小時候是如何地喜歡看他的小說,他就高高興興地紅著臉,慈祥地看著那個由自己的小說陪伴度過童年的人。我作自己的朗讀會時,他也來了,坐在一個很顯眼的位置上,認真地看著我。當聽到德文翻譯時,他就重重地點頭。他的臉,一下子就讓我想起許多年前,在上海作家協會大廳裡,我得到第一個兒童文學獎項,第一次站在許多人面前說話時,滿手冰涼的冷汗。那時,我也看到一個我小時候喜歡的兒童小說家,像胡勒先生一樣,以一種為孩子師表的端莊和熱忱筆直地坐著,認真地看著我,重重地點頭,表示自己的關注與支援。那是一種職業氣息吧。朗讀會散了以後,我們一起去了咖啡館,他要的是清淡的牛奶咖啡,像我想象的一樣。他溫厚而客氣地把他的書籤名送給我,說:“也許有一天,你找到一個可以為你翻譯的朋友,他可以把我的故事告訴你。”
那天晚上有記者採訪,就約在咖啡館樓,那天樓上有一個藝術團體在演瑞士相聲,樓上笑聲震天動地。那個記者問到我對瑞士作家的感覺,我說,我今天知道全世界的作家都一樣,使用的語言不同,可氣質相通,天生就是幹這寂寞而時髦的職業的。
蒙馬特爾:紅玫瑰咖啡館
蒙馬特爾高地就像一根反骨一樣高高地鼓起在巴黎的右端,山上有一個磨坊用的木頭風車,因為有許多無羈的印象派畫家畫過它而非常出名;山下也有一個磨坊用的木頭風車很出名,因為那是巴黎有名的紅燈區,給無羈的享樂者看一夜美麗的裸體舞女怎樣大跳康康舞;革命者經過山下,沿著緊緊挨在一起的、被烏特里羅鍾愛過的老房子上山去,在小丘廣場舉行巴黎公社起義,然後他們唱著《國際歌》呼嘯下山。蒙馬特爾這地方總是和布林喬亞的優雅巴黎作對。
多少年以來,畢加索、達利、雷諾阿、梵高、海明威、馬蒂斯、左拉,不可勝數的文學和藝術的大師在這裡度過自己的年輕時代,他們使放蕩無羈、自由自在的氣氛在這裡層層堆積,幾乎成為伸手可及的一種物質。從地鐵站出來,只要人站在那裡,望著車站對面的阿拉伯小店裡在火下緩緩轉著圈的多納烤碎肉,就覺得一個人像被大風突然吹起來的紙一樣,剎那間重量不知去向,那麼渴望做什麼從來沒機會做的事。不少獨自去蒙馬特爾的人會在地鐵上來的街道中央等上一會兒,他們揹著自己的包,站著,那表情像是多疑的中年主婦離開家了以後,突然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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