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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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在耳畔呼呼地劃過，像無數冤魂的哀嚎，在黝黑的夜裡顯得格外嚇人，尤其在想象豐富的小腦袋裡。

腦海裡閃過書裡描述的、那些虛無縹緲輕紗似的各式幽魂，眼角擦過隨風擺動的柳枝末梢都像是某種恐怖的生靈，向著她伸出枯瘦的長指頭。

孟姑娘一邊半低著頭一邊疾奔，緊咬的牙齒都有些微微打顫，卻只能握緊雙拳強自定神。如若是光天化日之下，她當然不會如此驚恐，只是黑夜中的宮廷顯得格外肅穆而寂寥，連道上巡夜的值守都像僵直行走的遊魂。

一路輕巧地沿著湖堤竄到亮處，孟姑娘這才回了魂，努力平靜下來，緩步入席坐定，那綿長磅礴的樂曲已至尾聲，還好此時人們都聽得琴聲聽得入神，除了面色焦急的秀茹撫著胸口試圖平靜下來之外，似乎並沒人注意到她的暫離，孟姑娘不由得理了理鬢髮，以袖掩面喝了口茶，略略定下神來。

悠長的琴音陡然轉急，就像一個懷春少女終於遇上心上人，芳心小鹿亂撞一般歡喜雀躍，正在此刻笛聲恰到好處地伴隨著響起，那笛聲穿插其中，分外和諧。

那笛聲莫名地有幾分熟悉，此刻孟小姐才驚訝轉眸，這一看就差點驚掉了手中的玉杯。

那臺上的不正是曾日思夜想的那個五哥？

只是－－有沒有搞錯？喜歡過的、也許還在意的他正與別人合奏！

時間突然過得極慢，彷彿極重的粘稠液體，艱難地透過間隙，緩緩前行。

一曲終了，琴笛和鳴，滿堂喝彩。

手中的玉杯傾斜，灑落一袖的茶香。

指尖微溼，眼光也微微溼潤，再看不清檯上的一對合奏璧人。

朦朧間似乎有人回頭對著另一人微笑頷首，似乎另一人起身向他盈盈福身。

以為不過只是一場暫時的別離，卻不想再遇卻是這般光景。

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孟姑娘回神深吸了一口氣，攏起寬袖作擋，低頭去抿已傾的杯沿，將茶水送入口中，讓那放肆的苦澀滋味越過喉頭，一路向下。

黑亮的髮梢染了點點的水珠兒，劃過膝頭的裙裾，將粉白的裙染了細碎的水斑。

從袖中抬頭，孟姑娘那雙被淚水滋潤過的眼珠格外亮，小臉上雖無慘淡淚痕，但卻顯得比剛才受驚嚇時更為灰白。她的雙唇微微抿緊，回頭向後邊擔心躬身湊近的侍女秀茹擠了一個微笑，示意無事。

可今天的晚宴似乎註定不能將她就此撇開，天生華美的聲音如一道驚雷劈入了她已然渾渾噩噩的世界。

“聽聞衛國公之女孟小姐習琴有得，可否賞光……與本王合奏一曲？”

本已因極力掩飾而僵木的小臉頓時不受控地抽了抽，孟小姐瞪大了亮晶晶的杏眸，是不是欠揍？這個痛扁過的、現在就想打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對面－－一眼看過去只見那人蓮花燈下五彩光暈中，他長身玉立，手託潔白的玉色瓷瓶，指尖輕扶瓶中含苞待放蓮花一朵。

再定睛一看，那瓶中花兒的瓣似乎遭受了風雨的肆虐，又被誰細心撥弄打理齊整。那蓮朵兒怎麼看怎麼眼熟，孟小姐嘴角抽了抽，敢情這位便是那個樹下動草閃光嚇人的傢伙？這麼說，他看見自己光著腳丫子採花亂舞，看見自己毫無儀態地狂奔而去？

這麼一想，孟姑娘小臉上灰白麵色倒是去了，還泛起了不自然的微紅，看上去倒像是因為邀約而羞澀的表情。

齊王見她面紅，不禁微微一笑，彎彎鳳眸閃著微光凝定看她，吟道：“花開月圓豆蔻年，好花當贈凌波仙。”

今夜本就是月圓之夜，而此番夜宴賞花，花好月圓是眾人都可見的，凌波仙？現在要說他沒看見自己伸腳採花，孟姑娘都不信了！

孟姑娘只覺一股小火苗竄上心頭，迎上那周圍的各式意味不明的目光，笑意微微地道：“齊王殿下，您這凌波仙子的稱謂也就月裡嫦娥能配得了，小女不過一介凡塵女子，還請殿下移步遙貢仙子……”

不待她說完，便聽對面之人挑挑眉，對道：“美人修仙上天庭，仙子亦能謫凡塵……”

孟姑娘的一雙杏眸登時睜得溜圓，這人也太厚臉皮了吧？當著這麼多人還真好意思這麼說！

不服輸的孟小姐頓時敗下陣來，就知道跟這人比臉皮，想贏？沒戲！

看到大眼晶晶亮的某姑娘像只鬥敗了的小母雞垂下頭去，抿著嘴唇似乎在想對策，某王彎了彎唇角，輕輕撥弄幾下蓮花莖，緩步向她走來。

周圍悄聲的議論已傳入耳中，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