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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差一分鐘的時候踏上了他的那次列車,都沒能來得及走到臥鋪車廂那裡,只能上車後再拖著行李一節一節車廂地挪了,也算是萬幸中的不幸。他剛上車列車員就收踏板關門了,接著,列車啟動,我衝站在車門後的他欣慰地揮手告別,忽然,腦子裡嗡的一聲——
大校的女兒 第二部分(3)
——錢!
這件事梗在了我的心裡。為這個日後我還專門去郵局查了一下,所得結果使我越發難受:發那樣的一封加急電報需五塊多錢,當時我的月工資才一百八十多塊,摺合摺合,這五塊多錢得相當於今天的五十多塊。
我忘不了他拍電報回來看到我時臉上的如釋重負,那一瞬,我心裡有一種驕傲的快意。當時是沒機會說,如有機會,我肯定得告訴他:別說你那只是兩件行李,就是兩箱子鈔票,我心不動!這件事他做得也漂亮,在於己無害於人有益的情況下達到了人格的自我完善。本是好事,那五塊錢卻成了瑕疵,我的瑕疵。他對此有什麼感受?懊惱還是窩囊?
曾有一段盼著他能主動聯絡,我不知他姓甚名誰何方人士,他知道我。但是他一直沉默,使我又想起他在那樣的情況下在我的工作證上那樣匆忙地一瞥,未必知道我。
下火車後妹妹在車站門口接我,媽媽從幹休所裡為我要了車。看到我的腳傷後妹妹讓司機直接把車開到了她工作的醫院為我掛了急診拍了個片子,還好,沒有骨折。回家後同媽媽講起了電報的事情,媽媽津津有味地聽完了道:
“這孩子不錯。”
家裡真好。
幹休所傍山而建,我們家在幹休所的最裡面,窗外的對面就是山,蔥蘢青翠。家裡小院的花草樹木蓬蓬勃勃,清晨,耳邊是一聲聲鳥叫,新鮮空氣直沁脾肺。沒有汽車,沒有煙塵,沒有嘈雜擁擠的人。各種娛樂、生活服務、醫療保健設施齊全,大院門口還有士兵站崗,是一個安度晚年的好地方。
雁南來看我了。
當時我正在跟母親說《 週末 》演出前後的情景,用的是章回小說的敘述法,從頭道來。把個母親聽得目不轉睛屏息靜氣,隨著我的講述時而嘆息,時而緊張,時而生氣,時而開懷,一杯泡好的綠茶擱在床頭櫃上都放涼了,忘了喝了。當我說到我們的那位男主角用筷子從地上夾“酸黃瓜”吃時,母親放聲大笑,笑得全身顫抖淚都出來了。我心裡一動,建議母親去趟北京看我的戲。母親想了想說算了。我問為什麼。她不說。我非要她說。她說:
“要是你爸爸能看到這些,該多高興啊。”
我啞然。父親是我們忌諱跟母親提及的話題,母親也輕易不提。焉知道父親已浸透在了母親四十三年的生活裡,事事處處點點滴滴。母親的不提僅僅是在嘴上,是體諒我們,她的心裡,何曾就有過片刻的忘記了?我一下子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就是這時門鈴及時地響了,我扭臉向窗外看去,高興地看到了站在院門外的雁南。
雁南的到來使我們靜悄悄的家熱鬧了起來。她給我帶來了“奇正藏藥”,專治跌打扭傷,敷上後二十四小時即可見效;給母親帶來了一大堆亂七八糟價格昂貴的補品;給保姆小英帶了一條七成新的裙子。小英因此也喜歡雁南,洗水果拿瓜子熱情空前,並主動請示母親給客人預備什麼飯,從前,小英一向最煩有客人在家吃飯。
剛開始母親也一塊坐了會兒,母親在場我們聊天的範圍就比較侷限,無外乎工作啊身體啊什麼的,措詞也較收斂。這時雁南已調到軍區總院了,她退下來的副司令員父親成功地為她又發揮了一次餘熱;懷孕也有五個月了,肚子不見大多少,腰明顯粗了,兩顴骨還長出了妊娠斑,妊娠反應已經過去,現在出奇地能吃。我們談到了小梅,沒細說,不知為什麼,我一向不好意思在母親面前談論有關“性”的事情。母親走後,我才對雁南說了那事,雁南說她知道也正在幫小梅想辦法,又說:
“那位百祥同志如果完全不行,是不行,首先孩子,從哪來?但要是有了孩子,叫我說,行不行的,無所謂。跟你說韓琳,現在我挺煩那些事兒的。隔幾天他就非得來那麼一次,有什麼意思啊真是的,想不通。”
“新鮮勁兒過去了。”
“可能。我現在挺羨慕你的。”
“莫名其妙!”
大校的女兒 第二部分(4)
“你不可能理解我。”
“該有的你全有了,丈夫,孩子,喜歡的工作,你還想要什麼?”
“得到的同時就意味著失去。”哲學語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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