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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言問道:“年兄久住東魯,弟等刻刻思念,今日年兄內升都給,可謂喜慶矣!我等俱真快樂也,早晚得常領訓示矣!”梅公道:“弟與列位年兄久別,欲睹尊顏,真難晤面。今蒙聖恩,擢立臺垣,得以領教諸位年兄,實乃三生之幸也。”馮公問道:“年兄可曾去見相爺麼?”梅公道:“方才從那裡來的。可是,不好說與列位年兄知道。”陳公道:“是怎樣?”梅公道:“弟同列位年兄俱是皇上中的進士,做皇上的官,治天下的民。方才弟在那奸相府前,有那一班不知羞恥的,和他的一群狐黨家人,不分邪正,都是一概而論之。我去見他的時節,那奸賊門上的家人,要什麼規禮,又要什麼門包,須一千金,方才傳稟。列位年兄想,弟可有一千金贄見與他?被我搶白一場,將手本丟下,即到年兄這裡來稟見。”眾公等俱一齊笑讚道:“真乃端方士也!年兄之作為,弟等敬服。”
大家談論了一番,馮公迴轉身問道:“酒筵可曾齊備否?”家人道:“俱已齊備。”於是,馮公請梅公入席,梅公便辭道:“弟失陪列位。”馮公道:“年兄當面怪弟,聊備一卮,與年兄洗塵。此三位年兄,特邀來陪年兄的,如此見辭,是何意也?”眾公齊留道:“我等久闊別,藉此談心,無卻馮年兄之盛意也。”於是坐下。馮公道:“眾位年兄同到小齋,方可暢敘。”一齊同到書房,梅公見那席前擺的器皿,俱是金玉之類。不消一時,家人將酒菜俱擺在席上,各自謙遜讓坐。梅公首席,其餘序齒而坐。酒上三巡,家人獻上菜來。
不一時菜畢。言不盡的珍饈,吃不完的美味。梅公道:“年兄為何如此過豐,但弟平日則飽食暖食足矣。而年兄如此豐隆,正是弟不敢當也。”馮公道:“這是年兄羞軔弟之不恭也。今日無非便酒幾勺,改日滌卮奉請光顧。想列位同年,必不他卻。”
梅公道:“酒已夠了。”馮公吩咐撤去,獻茶。不多一時,又擺上茶碟。馮公道:“年兄請各照席坐了。”陳公道:“梅年兄,今日飲酒暢談,適才所敘年兄之榮任,不卜尊夫人與年侄可曾到否?”梅公道:“家眷俱回常州,弟只帶得個老蒼頭在身邊伺候。不瞞四位年兄說,倒是當日為縣官,也還罷了。今日榮任,乃弟之不幸也,故家眷一概發回。”馮公與陳公等大驚道:“年兄何出此不利之言,是何意也?”梅公道:“弟在外任之時,久聞奸賊成黨。我今居官直諫,豈容弄權之好,誓必除之,而為臣當忠君也!”
陸公向梅公道:“你如今欲忠,豈不知這班奸賊,俱是聖上恩壞的。你一時未必能除,不若耐了性子,待這班奸賊恩榮稍減,那時我等同參,這班賊子,必誅無遺,豈不兩全其美的!”梅公道:“年兄所言雖是,但弟行居坐臥之中,沒一刻不思,怎能容耐!待後慢慢與年兄同立莫大之功以報聖恩,豈不知我心中立志要給朝廷清理,焉能遲緩?但諸位年兄不過是要自家性命而已。我除此奸賊,以免官民之害。倘或遭奸賊之手,難逃市曹之患,以盡為臣之道。那時可念同袍,即援我梅門之後,在為弟者,於九泉銘感矣!目下,聞廣東潮州府黃土鎮賊兵作耗,屢次劫奪餉銀錢糧,以及過路經商之人。列位年兄,這可是盧賊之過麼?他如不取消黃土總兵,賊眾怎如此猖狂?又聽得邊關韃靼,屢次興兵犯境,搶掠大米,此亦是盧賊之過。他一本免了口外先帝賑濟的大米,況胡人以大米如珍寶一般,這一免,又不加重兵鎮壓,自必有搶掠之行。此二事,依弟之見,先斬了盧杞、黃嵩這一班奸賊,然後覆了黃土鎮的總兵,著他招安昔日的營兵。關外原典胡人們賑濟,自然兩下不動干戈,而立見太平矣!”馮公與眾公道:“年兄所論最高。但皇上不以心腹相待,常把忠言當惡言,你我本章,聖上一見,必與盧賊同看,思寵如此,怎奈何他恐反為不美,故此無人多事,只好聽天子施為,不可強違上意。”梅公聽到“不可強違上意”這句話,便把臉一變,站起身來道:“好一個不能強違上意!怪道年兄們身列百僚之上,無非是個矇蔽容奸而已!無怪弟只守一邑以至今日乃得升遷,皆是不能迎合上意故耳!眾年兄正合著兩句古言道:笑罵由他笑罵,好官我自為之。”梅公於是走出席來,向上一躬道:“承列位年兄指迷,弟告辭了。”眾公見梅公要走,留不住,只得送了出來。
梅公含恨道:“好一個不能強違上意!”走出大堂,向上一躬道:“不敢勞列位大人遠送,儀注有礙。”四位俱停住腳步,打了躬說:“遵命了。”四人回到書房,陸公道:“以後不可勸梅年兄了,方才他有氣了。若要再勸,必要受他的呼叱。”陳公道:“梅年兄忠心耿耿,你我不諫,再有何人來?自古道:率性者可與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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