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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煌的燈火為德國潛艇提供了戰爭中最方便的搜尋條件。英國廣播公司剛才就證實了德國發布的十二月份在美國沿海擊沉艦船的驚人數字。照這樣下去,盟軍是輸定了。

再說那老頭越說氣越大,差點兒竟從椅子裡跳起來,日本人在呂宋島為什麼進展如此迅速?英國兵力分散全球,而且已經打了兩年多仗;所以無怪乎新加坡發發可危。可是駐菲律賓的美軍已經多贏得兩個寶貴的和平年頭可以練兵備戰,況且美國在世界其他地方都沒作戰。為什麼不把侵略者攆到海里去?如果在這次大戰中美國連這副擔子都挑不起來,那也好,英國願意單獨拯救文明世界,事後再回過頭來對付俄國熊。不過任重道遠啊。美國有的是資源,就是缺少鬥志。

斯魯特聽了這番慷慨激昂的長篇宏論,倒沒怎麼動火,因為憑這人的態度和嘶啞的聲音看來,真是老胡塗了。他不動聲色地回答道,一個愛好和平的國家要作好戰爭的思想準備是需要時間的。這一點在張伯倫執政下的英國已經看得很清楚了。不過他也有一兩個問題要請教。不準從希特勒那裡逃亡出來的猶太難民進入巴勒斯坦,對英國的作戰有何好處?一個自稱為文明民主的國家,怎能迫使婦女兒童乘坐危險的舊船繞著地中海毫無指望地不斷漂流呢?

“理由可多著吶,有地區政策的種種理由,有國家的種種理由”那英國人淚汪汪的,猛的伸出手在眼睛上一抹。“不瞞你說,大英帝國肩負種種重任,處境為難吶一個人還往往進退兩難呢對不起;告辭了。”他站起身,趕緊奪門而出。不一會兒,他那個不施脂粉、貌不驚人的女兒出場說:“我們該告辭了。”她嗔怨地白了斯魯特一眼,轉過身就走了。

“得罪,得罪,”斯魯特對阿謝爾說。

“當初託萊佛在這兒公使館任職時,他就成了我們家的好朋友。他身體有病,熱愛祖國,可是人老了。”阿謝爾沉著地說。

宴會就此散了。斯魯特和神父一起走進寒風料峭、星光燦爛的夜空下。斯魯特翻起衣領,說他要走回自己的寓所。神父提出陪他走走。練練筋骨。斯魯特心裡原來尋思跟這個小胖子神父一起走興許走不快,不過他們兩人在枝幹光禿禿的樹下邁開大步走過乾涸的噴泉時,倒是他得加快步伐。在靜寂的深夜裡,斯魯特聽得見神父平勻的深呼吸。大鼻子裡象小小的蒸汽機似的冒出熱氣。他們走了約莫一英里,大家都一言不發。

“好了,我到家了,”斯魯特在自己公寓門口停步說,“謝謝你作陪。”

神父直盯著他的臉。“還有一些有關猶太人遭遇的檔案材料,你感興趣嗎?”這句話是突然用乾脆的德國話說的。

“什麼?啊我剛才在宴會上說過了,鄙國政府當然關心減輕猶太人苦難的問題。”

神父朝馬路對面一個暗沉沉的兒童小公園揮揮手,公園裡空蕩蕩的一排排長凳間有秋千,有蹺蹺板。他們過了馬路,默默無聲地在公園裡走了一圈。

“真可怕,真可怕,真可怕,”神父驟然一選連聲地說,聲調那麼異樣、那麼憂傷、那麼緊張,斯魯特聽了不由停住腳步,大為震驚。神父抬頭看著他,在遠處一盞路燈的暗淡光線下,那張臉變了相。“斯魯特先生,我原是巴伐利亞人。一九二三年在慕尼黑,我親眼看著阿道夫。希特勒這個狗屎堆在街頭對著二十來個人演講。暴動失敗以後,一九二四年,我看見他在受審時大放厥詞。一九三六年,在納粹黨代會上,我又看見他對一百萬人演說。他始終是那麼一個狗屎堆。他從來沒改變過。直到今天也沒改變。同樣一隻手撐在屁股上,同樣一隻拳頭揮舞不休,同樣一個粗俗的嗓音,下流的語言,愚蠢而原始的念頭。然而他是德國的主宰。他是我國人民的凶神惡煞。他是上帝降下的大禍星。”

忽然間神父又開步走了。斯魯特只得奔上幾步跟隨在他身邊。“你必須瞭解德國,斯魯特先生。”聲調冷靜些了。“這是另一個世界,我們是一個政治上缺乏經驗的民族,我們只知道服從上面的命令。那是我們歷史的產物,是一種持久的封建制度。我們一個半世紀以來,一直猶豫不決,是要崇尚空想的社會主義的樂觀主義者呢,還是要偏重浪漫的實利主義的悲觀主義者呢?是要烏托邦的美妙幻想,還是要**蠻橫的強權理論?到今天,我們基本上還不知所從,是要西方民主國家的放縱享樂主義呢,還是要東方布林什維克的激進的無神論!”神父嘴裡熟極而流地說出這些抽象的詞句,一邊張開兩臂做著手勢打比。“而這兩者之間,有多大的鴻溝,多大的真空,多大的空白啊!這兩種現代思潮的人文主義都提出不信上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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