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末路窮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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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是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醒來時，外面陽光有些刺眼，從骯髒的半透明窗簾外透射進來。我眯著眼睛，看著牆上褪色、剝落的牆紙。

那玩意兒原本應該是綠色的，畫著花草，但現在看上去就像七零八落的腐朽植物。

右手邊，旺達的床鋪整整齊齊，不知道是完全沒有人睡過，還是她醒來之後把床收拾好了。我甚至沒找到她把行李包放在哪裡了。

此外，在我們倆中間的床頭櫃上，我還發現了驚人的積塵，幾乎像是個迷你沙漠，盤踞在離我枕頭不足五十公分的地方。在這堆積塵之上，一臺顯然已經壞掉的老式收音機坐在正中，有著顯示年份、日期、星期和時間翻卡式窗格，但那日期完全不對路。

WED，Feb 2nd，2018.

“旺達？”我叫了一聲，但嗓子啞得厲害，我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喉嚨幹得像是冬天的樹皮，我用力吞嚥了幾次，覺得裡面可能有個腫塊。

水，我得多喝水，倒黴催的，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炎症。但還沒轉完這個念頭，我就又咳嗽起來，此刻房間裡如此安靜，我的咳嗽聲幾乎激起了一陣迴音。

他媽的活見鬼，大家都去哪兒了？

咳嗽停止之後，我兩手扶著床面——彈簧發出刺耳的嘎吱聲——慢慢坐了起來。大腿上的傷當即一陣劇痛，我咬緊嘴唇，知道麻藥的勁兒終於還是過了。

“旺達！”我又叫了一次，這次聲音總算恢復了七八成，“馬克西莫夫？”

仍舊無人應答。我掀開被子，先檢查了一下傷口有沒有出血，然後忍痛挪動雙腿坐到床邊。半開放式的洗手間就在對面，裡面連個鬼影都不見。洗手間旁邊的牆上，在那一模一樣醜陋的牆紙上，我看到一隻掛鐘。

時針、分針、秒針全都靜止不動的掛鐘。

“該換電池了。”我自言自語，看著顯示10:35的鐘表，“那破爛收音機也是。”

昨天晚上我一定是難受得夠嗆，壓根沒注意過這家汽車旅館的條件糟糕到了這個地步。又髒又臭不說，連最基本的東西都是壞的。

我嘆了口氣，低下頭看著腳下工業風格的灰綠色地毯，和整間屋子牆上的貼紙一樣難看。哪兒都找不到我的鞋襪，昨天我換下來的衣服應該是被旺達收拾起來了。但她把那個帆布包藏到哪裡去了？

“旺達，幫個忙好不好？”我又叫起來，感到有點尷尬，“我想喝水，還有點想上廁所！”

但無論那小妞兒幹什麼去了，目前她都不在服務區。我只能嘗試著自己扶床站起來，本以為自己會跌一跤或者崩壞傷口，但結果我還真的站起來了。

我深深吸了口氣，謹慎地在兩腳之間倒換重心，測試傷腿能承受多少重量。然後，我開始慢吞吞挪向浴室，祈禱自己千萬別一跤摔到。

沒有跌倒的意外發生，但越靠近浴室，我就越能聞到刺鼻的臭氣。這家汽車旅館簡直從各方面來說都不合格：衛生、基礎設施，還有審美，都糟到了底線。

終於，我抓住了半開放浴室外面的臺子邊緣，然後停下腳步休息了一會兒。短短几步路的功夫，我已經出了一身汗，而且頭疼得越發厲害。

“搞什麼……”

越過臺子，我終於看清了浴室裡面的情形：洗手池在左邊，右邊則是掛著白色浴簾的浴缸，但是浴簾髒得像是剛被流浪漢用來擦過屁股，而浴缸裡面——當努力伸長脖子的時候，我看到裡面長滿可怕的綠色黴斑。

我再次嚥了一下口水。不必檢查洗手池，我也不打算用那生鏽水龍頭裡流出來的水去幹任何事，除非是來驅魔。

“旺達！”

我左顧右盼，但房間裡空空蕩蕩。究竟是怎麼搞的，他們是不是看這裡條件太差直接退房了？

更可怕的情況是，他們會不會到底還是扔下了我？

“不，不可能。”我一邊深呼吸，一邊告訴自己這不會發生的。旺達說過她會照顧我。畢竟昨晚她還那樣據理力爭，不同意郎姆洛直接逃亡的計劃。

轉過身，我開始朝客房的門口走去，步子比原來要大，傷口也比剛才要疼，但我卻沒有耐心慢慢挪步子了。然而，當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又停了下來，閉上眼睛用力呼了口氣，轉頭回到床邊，把手伸進枕頭下面。

昨晚，即便又累又難受，但我仍舊記得把武器放到隨手能拿到的地方。

一把匕首。一把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