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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知躺在床上,卻沒有睡意。
每一夜都如此,即便睡去,也只會迎來混沌的夢境。
她也不知道自己每天晚上究竟有多少時間是用於睡眠。
她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思索一天之中發生的事,每一件都細細推敲,檢查自己有沒有遺漏的地方。
回想起謝蘭胥最後說的那兩句話,她陷入沉思。
“我此生最恨讖言,所以不會娶你。”
先不說她並沒有打算要嫁給他。退一萬步,假設他們成婚了,這和讖言有什麼關係呢?
這種情況下,只有一種可能。
謝蘭胥認為自己一定是會登上帝位的,如果他娶了她,那就代表讖言實現了。
所以,為了否定讖言,他不會娶她。
他為何如此篤定?他對那件事,又知道多少?
荔知的思緒在夜色中沉沉浮浮,等到雞鳴第二次的時候,她在黑暗中起身,摸黑點上油燈。
昏黃的光線點亮了幽暗的房間,她推開門,走到井邊打水洗漱,不一會,嘉穗也推門出來了,然後是荔象生,最後才是揉著眼睛睡眼惺忪的荔慈恩。
院子裡除了他們四人,住的只有謝蘭胥和他的兩個丫鬟。荔知起得最早,索性替還未出現的桃子和西瓜把菜園給澆了。
荔知正在給菜園澆水,謝蘭胥忽然從外邊回來了。
因為一個宗人身份,謝蘭胥不必和她一樣整日和馬屎蛋子搏鬥。只要在有需要的時候,從馬場向各處輸送訓好的馬匹。
她一直以為他還在屋裡睡覺,看見穿得整整齊齊,手裡拎著一個小竹簍的謝蘭胥,不禁脫口而出:“你起來了?”
謝蘭胥似乎不屑回答她這個顯然易見的問題,撇了她一眼,走進自己的房間。
荔知放下水瓢跟了進去。
“殿下是去給我採藥了嗎?”
“不是。”
謝蘭胥答得斬釘截鐵,荔知站在牆邊,墊腳往鐵釘上掛著的竹簍裡一看,裡面滿滿當當都是散發著獨特氣味的草藥,她肯定道:
“殿下就是去給我採藥了。”
謝蘭胥不慌不忙,神色冷淡道:
“施肥的。”
“施什麼肥?”
“給荔枝施肥。”謝蘭胥說。
荔知笑了,施然行了一禮:
“荔知替荔枝謝過殿下厚愛。”
謝蘭胥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轉過身不再說話。
這兜草藥,在荔知晚上回到院落的時候,變成一碗苦臭的湯藥由謝蘭胥端到她面前。
皇孫殿下親自為她採摘的草藥,她能挑三揀四嗎?
荔知緊皺眉頭,屏住呼吸,仰頭一飲而盡。
剛一放下碗,一枚金黃色的蜜餞就遞到面前。
荔知詫異地看著眼前的謝蘭胥,後者不由分說將蜜餞塞進她的嘴裡,似乎生怕她口中說出愚蠢的問題,一句話沒解釋就轉身離開了。
第二日早上,謝蘭胥又帶著他的藥罐和紗布來給荔知換藥。
就在他並不承認的精心照料下,一個月後,荔知背上的鞭痕迅速結痂癒合,等到黑色的痂皮掉落,如謝蘭胥所言,留下了三道淺淺的粉色疤痕。
荔知並不在意留疤,她早就已經放棄了正常女子的生活,包括找一個相愛之人廝守一生,如果疤痕能助她達成目的,她不介意再多一些。
這一個月來,魯從阮並未出現,荔知希望他永遠忘了自己的好。與之相反,万俟丹蓼倒時不時就來馬場看望謝蘭胥。
有時荔知感覺到她給與自己額外的注目,似乎在觀察她有幾斤幾兩,但她從未刁難找茬,久而久之,荔知也就習慣了她的打量。
一日,看上去和往常並無兩樣的一日,馬場來了新人。
新的一批流人抵達鳴月塔,聽說這次流人中內鬥得十分嚴重,再加上老生常談的飢餓和嚴寒,流人們抵達鳴月塔時只剩出發時的四分之一。
這些訊息,荔知是從分來馬場的流人口中聽說的。
那時她正在馬廄中清掃多得堆成小山的馬屎蛋子,李管事用袖口捂著口鼻站在門口,揮手讓荔知出去。
荔知走出馬廄,發現外邊站了四個高矮胖瘦不同的男人。
“這是新來的流人,他們被分配到馬場服役。陶嫂子幾次三番和我說你們馬廄裡事情多,忙不過來。喏,你選一個留下,其他我帶走。”
荔知放下掃帚,仔細地打量著眼前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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