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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幾堆奄奄一息的火堆正在釋放最後的熱氣。
值守的役人坐在石頭上,用手撐著下巴小睡。流人中有的輾轉反側,有的鼾聲大作,荔知坐在遠離篝火的營地邊緣,正藉著月光聚精會神搗鼓什麼。馬車靜靜佇立在身後,為她擋去夜幕下的寒風。
汗水從額頭滑落,荔知抬起手背擦了擦汗,心滿意足地看著忙活一夜的成果:
由無數粗枝和藤蔓編織而成的簡易木橇。
有這個木橇,謝蘭胥就不必依靠役人背來背去也能活動。
她還拆了自己唯一的手帕,用棉線加固木橇上的拉繩。手帕只有那麼大,荔知為了每條棉線都用在刀刃上,簡直絞盡腦汁。
謝蘭胥看見她千辛萬苦打造的“豪車”陷入沉默。
架不住她的熱情,謝蘭胥最終還是勉勉強強地上了車。他大概是第一回坐緊貼地面的“車”,整個上身都僵得一動不動。
謝蘭胥架不住她的熱情,勉勉強強地上了車。他大概是第一回坐緊貼地面的“車”,整個上身都僵得一動不動。
荔知雙手抓著拉繩,咬牙使勁兒,木橇載著謝蘭胥緩緩走了一步。
謝蘭胥還沒習慣木橇的存在,荔知發力的時候他本能地抓住了木橇邊緣,臉上閃過一絲緊張。
“殿下什麼都不怕,卻怕坐木橇?”荔知被他如臨大敵的神情逗笑。
“我不怕坐木橇,我怕坐你拉的木橇。”謝蘭胥不鹹不淡道。
“凡事都有第一次,等我多拉幾次熟練就好了。”荔知笑眯眯地說完,才意識到在謝蘭胥面前說“我”是失禮的。
“殿下,民女……”
荔知補救的話未說完,謝蘭胥就打斷她道:
“你我如今還需要講究那些虛禮嗎?”
這倒也是。
荔知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說:“既然如此,殿下今後也別叫我荔姑娘了,直呼其名便好。”
正在這時,不遠處響起甄迢的吆喝聲。
流人們又要準備上路了。
“我去叫人來幫忙,殿下稍等。”
荔知叫來附近的一名短解,幫著將謝蘭胥抬上馬車。那張還沒來得及派上用場的木橇,也被她小心翼翼地放進車廂。
沒過一會,一名短解坐上車頭,駕車走向前方。
託謝蘭胥的福,荔知不用再跋山涉水,不少流人因此對她橫眉怒目,認為她用了不光彩的手法討好了甄長解和皇孫。
荔知對外界的流言蜚語毫無關心。
為了給自己和謝蘭胥找點能夠安心吃下肚的東西,她已經費盡苦心。
朱氏還是時不時找她勒索乾糧,荔知看在兩個半大的弟弟妹妹的份上,總是將不那麼容易被動手腳的乾糧讓給朱氏。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她從一開始的卵足了勁蠻拉木橇,到後來知道用什麼角度和姿勢最省力氣,在風清麗日的時候,她不顧他人異樣目光,拉著謝蘭胥在附近遛彎散心。
在大多數時候,天空都飄著飛揚的雪花。越是山嶺,越是有厚厚的積雪,一腳下去雪可漫過流人的膝蓋。這種時候,她和謝蘭胥只能留在車上。
儘管木格窗擋住了寒風,雪花依然可以從錦簾的縫隙裡飄進。
車廂內的氣溫比車外好不了多少,但她穿上了謝蘭胥的大氅,在她冷得衝手心哈氣的時候,謝蘭胥會給她一個拳頭大的銅手爐,裡面裝有仍有餘溫的灰燼。
每到夜幕落下,車外的流人都不敢放心閉眼。隊伍中時常發生為一件破衣服,一口餿饅頭打得你死我活的事。
在生存面前,人和野獸無異。
能夠留在車上的荔知已經比旁人好上太多。
流人隊伍的規模每個月都在縮小,有半路病死的,也有抵達目的地離開隊伍的。
壓抑和寂寥的空氣沉甸甸壓在流人上方,直到積雪消融,天氣回暖,情況才逐漸好轉。
三月初,陰沉許久的天空終於放晴。
荔知軟磨硬泡下哄出謝蘭胥到馬車外透透氣。她拖著木橇,帶著謝蘭胥在營地附近轉悠。甄迢和其他役人已經習慣這個顯眼的組合,只要不是離得太遠,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傍晚的夕陽帶著火焰的餘溫,像條橘紅色的毛毯,將兩人親密裹在一起。
荔知摘下野花,獻寶似地拿到謝蘭胥面前,一雙眼睛笑成月牙彎彎。
“殿下你看,路邊的野花都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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