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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我剛才看見她。”柳敬亭扭頭朝秦淮河下游看去。“看,她在那兒。”

董小宛順著他的指頭望去,果然在不遠處的一株楊柳樹下站著一位綠衣姑娘,不是卞玉京是誰?她在那樹下痴痴地想些什麼?

柳敬亭和董小宛道了聲別,就邁步朝城裡走去。董小宛看著他剛強的背影深受感動,多麼氣派的一個老人。他的腳步踩起的灰塵都朝兩邊分開,似乎不敢沾染這個老人的鞋子。

卞玉京站在秦淮河邊也不知站了多久。她早就是欲哭無淚的女人,所以她為佳彌和尚的死感到悲傷,但臉上卻沒有淚水。她順手從楊柳樹上折了一根短枝拿在手中。她瞧著夕陽灑在河上的餘暉,內心裡感嘆著人世的短暫和時光的無情。

她對生活失去了信心。

董小宛走到她身邊。她回頭微微一笑,笑得很苦澀。小宛不知說什麼好,但卞玉京手中那根柳條給了她說話的藉口。

她牽住卞玉京姐姐的手憂傷地說:“楊柳多短枝,短枝多離別。”卞玉京看看手中的這根枯枝,隨手輕輕一扔,柳枝就順流而下,她說:“對於螞蟻那樣的動物來說這也是一條大船。”

隨後她接住董小宛的話悠悠地說道:“莫言短枝條,中有長相思。”話聲包含著哭腔,董小宛聽得鼻子一酸,雙眼就噙滿了淚水。

董小宛從懷中掏出那條繡花巾和那顆彩珠。卞玉京將繡花巾團成一團扔進了秦淮河。繡花巾在秋風中散開來,慢慢飄入水中,沒驚起一絲波紋。畢竟流水無情,何況秦淮河是一條強作歡顏的虛榮的河。

卞玉京掏出另一顆珠子說道:“這兩個彩珠是一對雌雄珠,合在一起會產生奇蹟,是佳彌雲遊印度時帶回來的寶貝。

他是一個始終不能脫俗的花和尚,終其一生也未解佛法真義。“卞玉京說著這話時想象自己削髮為尼的情景,能夠穿一身粗布尼裝手揚拂塵遠離塵囂該有多好,這是她內心時常閃現的念頭。事實上多年以後,卞玉京真的出家了,不過沒有做尼姑,而是做了女道士。

“他是個有趣的和尚。”董小宛說。

“他不懂活下去的道理,但他是最懂得女人的男人。這也是我愛他的原因。”卞玉京邊說邊將兩顆彩珠合在一起,對著夕陽。“看,小宛妹妹,多美的花呀!”

董小宛看見她掌中的兩顆彩珠發出美麗光影重疊在一起,竟變成一朵光芒四射的紅色蓮花。那蓮花嬌嫩、高貴、超凡脫俗,彷彿還有幾滴露珠正隨著卞玉京微微顫抖的手在花瓣上滾來滾去。兩姐妹都看呆了。

卞玉京嘆了口氣,合上掌,彩珠及其美麗的蓮花就在董小宛眼前消失了。她看見卞玉京抽泣了一下,臉上卻沒有淚水,喉嚨發出吞嚥聲,顯然淚水都吞入肚中了。卞玉京手一揚,兩顆珠子無聲地劃過空氣,掉入秦淮河,奇妙的是隻發出一個聲響。那餘音在空氣中久久迴響,似乎時間都停滯了。

倆姐妹步入城門時已是夜幕低垂,臨街的人戶敞開的門射出的燈光將長街割成一塊塊的像黑色和桔黃色交替排列的石階。倆姐妹遭遇了一場疾風,人在風中感到冰冷。卞玉京就說:“冬天已經來了。”冬天是冷酷的季節,董小宛只盼望梅花和白雪。卞玉京什麼也不盼望。

這個冬天的雪還不下。即使這是絕望的季節,時光也會抹去人對死亡以及失去的愛的記憶。董小宛開半扇窗戶,瞧著北方的天際,那裡濃雲密佈,孕育著一場很大的雪,但是,也可能只是一場令人生厭的大雨。冷風吹得她扶在窗上的一隻手變成了冰,而另一隻手的溫暖,使她有身處兩個季節的幻覺。她關上窗,又重新坐在几案前。惜惜不知去了哪裡,她獨自一人俯身琴絃之上彈了一曲《清平樂》。

彈完一曲,董小宛甚覺無聊,便獨自坐到梳妝檯前,瞧著鏡中的自己。沒有人比她更愛自己。她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摁了摁,面板緊繃繃的,既嬌嫩又富有彈性,真正吹彈得破一般。

門忽然開啟了,寇白門裹著一股冷風闖了進來,臉凍得紅紅的。她叫著:“好冷,好冷。”就把雙手伸到暖爐上不停地搓。小宛趕快去把門關上,剛才那股風吹得她直打寒顫。

“鬼天氣。真無聊。我想你也很無聊。幾天沒見你,我好想你,好妹妹。”寇白門說道。

“從哪兒來?”小宛問道,“香君姐姐病情怎麼樣?”

“啥子病嘛,就不過受了點風寒。喝碗姜開水,出一身汗就沒事啦。剛才在媚香樓還看見她,臉色好得很。”

“昨天不是很嚴重嗎?”

“她害的是相思病。昨夜收到侯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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