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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的,幾百個人的,甚至上千人的也有,那真是你來我往,唇槍舌劍。能言善辯的,便可以學諸葛亮舌戰群儒;次些的,便做群儒中的一個,你唱罷了我登臺;再次些的,只好擔任吶喊、起鬨的角色,就像看戲叫好一樣,關健時刻的叫好也能提演員的精神。總之,練習當眾說話那可是最好的機會了,誰都可以當矛去射別人的盾,誰也都可以當盾來擋別人的矛,雖說有些亂亂轟轟少有章法,對熱血的少男少女們卻是魅力無窮。還有那滿世界的傳單,紙張雖仍粗劣,卻有了花花綠綠的顏色,字是工整的仿宋或是灑脫的楷書,看似印刷體,卻是拿了蠟紙、鐵筆,一筆一劃在一張專用的鋼板上刻出來的,然後將蠟紙貼在油印機的紗網上,滾足了油墨,一遍又一遍,下面才出來了一張又一張的傳單。傳單散發著濃郁的油墨味兒,滿世界都可以聞到,更不要說紅衛兵組織佔據的地方了,若要分辯是不是一個組織所在地,只須用鼻子聞一聞,看它是否有足夠的油墨味兒就可以了。
第一章 5記憶(2)
所有這一切,李三定都經見過了,熱血也隨了沸騰過,但他在其中的角色總是最末等的,人家寫好了大字報,他拎了漿糊桶去貼;人家開辯論會,他去準備桌椅板凳;人家蠟紙刻好了,他拿了去油印。他做的盡是不用動腦不用動嘴的事情,而這樣的革命運動要緊的正是動腦動嘴呢。但他沒有辦法,他對自己的筆和嘴一點不抱希望,鍛鍊的機會是天天都有,但他寧願眼看著機會一次次地失去。這讓他在一段時間真是痛苦得很,夜裡一做夢就是坐在辯論會上被一個伶牙俐齒的人攻擊得張口結舌。好在,這末等的角色不只他李三定一個,行動起來也是鬧鬧哄哄的一小批,況且在一小批裡他貼大字報總是最快最平整的,印傳單也是又快又清晰。他最明白不過,其中快有快的聰明平整、清晰也有平整、清晰的聰明,因此他自個兒也有小小的快樂。但由於別人從不去在意這種聰明,他那快樂便有點像晴天裡的雨滴,沒待落地就被蒸發掉了。
時間長了,李三定的熱血沸騰和那些戰鬥在前沿的人的熱血沸騰就顯出了區別,那些人由於直接的參與,熱血的沸騰愈來愈接近頂點了,而李三定的沸騰卻漸漸地在往低裡走,就好比之間隔了道牆,對牆那邊的熱鬧李三定只是旁聽的角色,聽多了聽慣了,想沸騰也難沸騰起來了。但一些事情到底是要由那些直接參與的人來決定的,比如唇槍舌劍的辯論,像是已遠遠不夠他們的熱血消費的了,他們一邊高喊著要文鬥不要武鬥,一邊卻難以抑制地修工事備武器,拉開了武鬥的序幕。也不知是從哪個城市哪個組織開始的,就像瘟疫一樣,很快地,全國各地就都乒乒乓乓地打起來了,嚴重的地方還動了真槍真彈,死了真人。到了這個地步,大家不但不能停止,反更感到了鬥爭的嚴峻,每天站在毛主席像前,淚光閃閃地宣誓:即使拋頭顱撒熱血,也要保衛您,捍衛您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
李三定也作過這樣的宣誓,領頭宣誓的是組織的頭頭,一個能言善辯、英俊瀟灑的高二男生。李三定參加這個組織,全由於對這男生的折服,他當眾從不畏怯,說話從不結巴,無論是多少人的批判會或辯論會,他都可以出口成章,把對方逼於劣勢。李三定跟他參加過多次批判會和辯論會,從沒見他拿過稿子,也從沒見他被對方辯倒過,有了他這張嘴,全組織的人心裡都是踏實的。但大家都沒想到,有一天辯論會沒有了,批判會也沒有了,這張嘴忽然地失去了力量,有力量的,竟換了真正的棍棒刀槍了。
這頭頭大約也一時難轉過彎來,便一邊要大家習武備戰,一邊極力主張文攻武衛,決不主動去襲擊哪個對立的組織。因此在“習武”中,大家也主要練習防衛,不練進攻。大家的武器有限,知識也有限,不過是些刀槍棍棒和盜聽途說來的經驗,場所又是黑暗的狗洞一樣的教室,練習起來就不那麼起勁。特別是頭頭,他總是看別人練,自己從不動手,他大約還是迷戀嘴上的功夫,要是有人停了練,坐下來跟他探討起當前的形勢,他的眼睛會立刻炯炯有光起來。這時的李三定,拿到的武器是一把匕首,也不知誰扔給他的,鐵柄鐵身,大約六七寸長,樣子有些粗笨,也沒有人們常說的寒光。他的角色有時是拿了它佯裝去刺別人,別人設法來擋掉它,有時則用它去擋別人的刺。別的幾把匕首他也見了,都比這把精緻,光澤也好。但他沒去調換,只在練習的空間,找來一把鐵銼默默地打磨。漸漸地,這匕首有了光亮,刃也薄了,樣子也好看了許多,他拿了它練刺,也拿了它練擋,不練了他便帶在身上,別人借了去用,用完他一定要回來,成了他的私人財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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