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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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如有鬼神之來,坐客皆更贊詠之,以為鈞天之樂不如也”。在座知音,擊節讚歎,偏有一位老者,不發一言。李謩認為他看不起自己,又“作一曲,更加妙絕,無不賞駭”。但這位老人,仍舊只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辭。李謩沉不住氣了,“你這是瞧不起我呀,老先生,難道你是此中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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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的聲音(4)
獨孤生乃徐曰:“公安知僕不會也?”坐客皆為李生改容謝之。獨孤曰:“公試吹《涼州》。”至曲終,獨孤生曰:“公亦甚能妙,然聲調雜夷樂,得無有龜茲之侶乎?”李生大駭,起拜曰:“丈人神絕,某亦不自知,本師實龜茲之人也。”又曰:“第十三疊誤入水調,足下知之否?”李生曰:“某頑蒙,實不覺。”獨孤生乃取吹之。李生更有一笛,拂試以進。獨孤視之曰:“此都不堪取,執者粗通耳。”乃換之,曰:“此至入破,必裂,得無吝惜否?”李生曰:“不敢。”遂吹,聲發入雲,四座震慄,李生蹙踖不敢動,至第十三疊,揭示謬誤之處,敬服將拜。及入破,笛遂敗裂,不復終曲。(《太平廣記》卷二○四引《逸史》)
這無疑是一次復古派的勝利,但故事的結局,卻並非如此。
明旦,李生並會客皆往候之,至則唯茅舍尚存,獨孤生不見矣。越人知者皆訪之,竟不知其所去。(同上)
勝利者的子虛烏有,這種否定之否定的收場,頗有點調侃的味道。正如李清照《一剪梅》中“花自飄零水自流”句,古老的,垂暮的,完成了歷史使命的,無論是人,是事,是物,或是一種精神,哪怕有再美好的願望,該終結的,該衰朽的,或者該完蛋的,也總是要消失在天際的,那是一個不可逆的程序。
所以,王之渙詩《涼州詞》:“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這位笛子名家李謩,終於改用來自西域的羌笛。同樣,杜牧詩《寄揚州韓判官》“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中只有夜深人靜才能聽到的洞簫,也被改良的樂器“尺八”所代替。正如最近入選聯合國“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的古琴一樣,中土的傳統樂器,由於音量的侷限,註定了逐步邊緣化、雅玩化的式微末途。
因此,魏晉時的嵇康,被判了死刑,上了法場,在千百名看熱鬧的市民圍觀下,抬來桌子,鋪上臺布,還要架上焦尾琴,彈一曲《廣陵散》,絕對是後人的誇張之筆。古琴,只宜士大夫在書齋裡寫不出文章時,小姐在繡房裡找不到物件時,文學大師在府上發現無人捧臭腳時,撫一曲《流水》,聊以自蔚。除非司馬昭派電工給他接上電子音響,嵇康想在殺頭前做閉幕秀,是做不成的。
於是,長安城裡,自關隴直至中原;宮廷上下,自君王直至百官,無不陶醉於來自西涼、龜茲、疏勒、高昌,甚至更為遙遠的域外音樂,無不耽迷於富有表現力的羌笛、胡笳、觱篥、羯鼓等胡人樂器,這樣,使得唐朝的聲音,出現前所未有的生氣。
而在諸般樂器中,最強烈,最狂放,最亢激,最為玄宗所愛者,莫如羯鼓。
玄宗性俊邁,不好琴。會聽琴,正弄未畢,叱琴者曰:“待詔出!”謂內官曰:“速令花奴將羯鼓來,為我解穢。”(王讜《唐語林》卷四)
羯鼓出外夷樂,以戎羯之鼓,故曰羯鼓。其聲焦殺鳴烈,尤宜促曲急破,作戟杖連碎之聲。又宜高樓臺晚景,明月清風,凌空透遠,極異眾樂。(南卓《羯鼓錄》)
李龜年善羯鼓,玄宗問卿打多少杖。對曰:“臣打五十杖訖。”上曰:“汝殊未,我打卻三豎櫃也。”後數年,又聞打一豎櫃,因賜一拂枚羯鼓卷。(《太平廣記》卷二○五)
一個皇帝,練他的羯鼓,打斷的鼓槌裝滿了好幾個櫃子,其執著,其專注,其孜孜不倦,你不能不敬佩。人們也許可以指責他一千個不是,痛斥這個如此不務正業的帝王。但是,有一條,或許更為重要的,這種在羯鼓上的投入、專心,不管不顧地我行我素,他在精神上的無禁忌,他在心靈上的無拘束,他的個性自由,他的特立獨行,他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精神,他的做他想做的事情,他的找他想找的快樂,那種敢作敢為的丈夫氣慨,可不是所有中國人都能具有的。他用他的鼓槌,在羯鼓上敲擊出唐朝的聲音,而且果真也就在中國歷史上,敲出了開元之治二十八年的輝煌。元稹詩《行宮》曰:“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 就衝這一個“說”字,值得對他刮目相看。
因為很多皇帝,最後只剩下一個“罵”字。
在中國歷史上,每個朝代,都有特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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