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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河時,浮橋被槍炮擊斷,幾萬個士兵,身上還揹著器械,淹死在怒濤洶湧的
紅河水裡。
在潰退中,學生跟著黃傑的部隊被炮火逼進了中越邊境的﹁十萬大山﹂。﹁十萬大山﹂有數十萬大大小小的山,如雄獅擋關, 一字排開, 形成難以跨越的天然國
界。原始叢林,瘴癘蔓延,濃密處,陽光射不進來。混亂中大家開始攀爬主峰姑姆山,翻過山嶺,就是越南。黃傑的兵團在前面砍荊棘開路,二四六團計程車兵在後面掩護,中間夾著孩子們,疾疾行走。槍聲突然大作,追兵的炮火射來,天崩地裂,戰馬驚起,衝入山谷,被火炸裂的斷腳斷手像曬衣服一樣掛在雜亂的樹枝上。炮火交織、血噴得滿面,孩子在破碎的屍體中亂竄,這是十萬大山藏著毒蛇猛獸的原始
叢林。追兵逼近來滿山搜尋時,難民躲在山凹中,學生看見,有母親摀住幼兒的嘴,怕他出聲。再站起來的時候,孩子已窒息而死。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十三日,黃傑帶領著三萬多國軍士兵,從叢林中走到了中越邊境的隘店關卡,跟越南的法國將領取得
﹁假道入越,轉回臺灣﹂的協議:
同意分為五百人一組,在指定地點將武器交付封存,由法方護送至
碼頭。關於所經路線,由法軍負責一切安全,我方保證軍紀嚴明,並
由我方軍官帶隊。20
協議達成以後,黃傑率著國軍官兵走在隘店的街上,一步步往國境關卡走
去,他一再地回頭遠望隘店這邊的山——十萬大山,多少官兵死在山溝裡,殘
破的屍體還掛在猙獰的樹杈上,指揮官的心情,揉雜著慚愧、不捨,更有孤軍
深不見底的悲憤。
出了關卡,部隊五百人一組,進入越南國境。這些士兵已經經歷過的,很
難跟別人說明白。連續五個月的肉搏前線,一路上的生死交關,搶灘過江、越
嶺翻山,在身邊犧牲的弟兄沒法埋葬,在遠方思念的家人無能慰藉。斷了補
給,他們滿面風霜、一身煙塵。他們已經極度疲憊,但是為了國家體面,還是
努力挺胸,維持行列的整齊。
三萬個部隊後頭,還有很長一列斷了手、截了腿、削了臉、滿頭包著白紗布的傷兵、抱著嬰兒無奶可喂的年輕眷屬、步履不穩的難民。當然,還有驚嚇
不已的中學孩子們。
從南陽出發的五千個孩子,一年後抵達越南邊境的,剩下不到三百人。
沒有想到的是,交出武器之後,這三萬多人被法國人直接送進了鐵絲網圍
著的集中營,一關,就是三年半。
集中營在越北蒙陽一個大煤礦區的空地上,沒有一個遮雨的草棚。三、四
萬人,包括老人和小孩,被丟棄在那裡,從盤古開天開始,上山砍柴、鑽木取
火。蒙陽對面的山坡,不到半年時間,已經出現大片亂葬崗,營養不良、疾病
流傳,一病就死,每天抬出去十幾個屍體,天氣很快就開始熱起來,屍體的臭
味一陣一陣傳來,令人暈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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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有聲,斷岸千尺
有時候,在最悲壯的事情發生時,你六十年後最記得的,反而是——聽起
來如芝麻蒜皮的小事。
退休以前在榮民工程處負責資料的陳麾東,跟著部隊進入越南時,才十一
歲。這十一歲的小男孩,注意到,法國人沿著中越邊境滿插法國國旗來標示國
界。三萬國軍過關卡時,法國軍官指揮著國軍,身上的武器全部卸下,步槍一
堆,輕機關槍一堆,手榴彈另外一堆。
在這個時候,突然輪到一整個軍樂隊要過卡了;他們身上背的、抱的、拿
的,是大鼓小鼓、大小喇叭、大號小號??這軍樂隊也在戰場上跑了一千公
裡,翻過十萬大山。
一個樂手正要卸下他巨大的法國號,只是不知他的法國號應該屬於步槍、
機關槍,還是手榴彈的那一堆,正在猶豫,那個一直在旁監督繳械的法國軍官
一步踏上前來,指著樂器,說,﹁這不是武器,可以帶走。﹂
一個完整的軍樂隊,帶著他們所有的鼓、號、喇叭,就穿過了關卡,進了
越南。此後的三年半里,集中營內國歌照唱、進行曲照奏、激勵士氣的歌聲不斷,這個軍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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