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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嚇到了,直覺要跳下來,那麼細密綿軟的棉布被褥,我怕坐上去,會弄髒。
他按住了我的肩膀,說:“別動,這是你的床啊,從今以後,你就睡這裡了。”
這裡嗎?我狐疑地看他,我狐疑地看四周,那個房間,就如罄央的人一樣,如此纖塵不染,如此簡約高潔,這裡唯一不合適的,就是我。
只有我。
我搖頭,慌亂地說:“這,不行的,我,不是,這裡,我不能住,我……”
“不住這裡?是房裡太素了嗎?”他抱歉地衝我笑笑,說:“對不住啊,我生來不愛那些多餘的東西,你要喜歡那些,改天罄央哥哥去跟其他人討些來送你,好不好?”
我睜大眼睛,搖頭得更猛了。
“小柏舟,谷主說你住在這,你就住這,不要鬧脾氣好嗎?乖乖的。”他輕聲軟語地哄我。
我拼命咬了嘴唇,才沒將眼眶裡溼熱的液體淌下。我看著這雙清澈如水的眼睛,那裡面沒有戲弄,沒有鄙視,只有猶如微風吹拂過枝椏,貼慰葉脈般的溫柔。
於是我說了,我告訴他,其實我只是怕自己弄髒這張床而已。
說出來後,我就後悔了。我警惕地看他,這個少年,全身遍是非一朝一夕養成的優雅高貴,這樣的人,如何能理解我,如何能明白,身上這件入谷後換上的不合身的粗布衣服,已經是我穿過的最好的衣服;如何能明白,在我十歲的生涯中,從沒敢奢望過,有一天,能有一床屬於自己的細軟棉被。
我打算,只要他眼裡稍微流露出一絲輕視或鄙夷,我就用加倍的冷漠來回報他。
哪知他半張了嘴,呆了呆,立即展開雙臂,我被擁入他單薄的懷中。
那大概是我生平第一次,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擁抱,很溫暖,超過了體溫的溫暖,還有,就是他身上那股,令人心安的青草淡香。
他一邊抱我,一邊摩挲著我的背說:“柏舟,永遠不要說自己髒。只要你的心不髒,你就永遠乾淨。”
他的意思是,只要我堅信自己純淨若清泉,則哪怕塵埃滿身,也無法玷汙自己半分。
那時候,我還小,不懂得辯駁,不明白,這其實是多麼美好,又是多麼一廂情願的想法。
我天真地想,或許,只要努力,就真的能把屈辱的記憶,被玷汙的身體,從此洗滌乾淨。
於是,我貪戀地窩進他的懷裡,貪戀地信賴他說的話。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後來我才認得,那種清香,屬於疊翠谷中,每逢春季,唯一會盛開的白色小花的味道。
那種花,谷主起了名字,叫“歡顏”。
整天面無表情的谷主,卻為目所能及,唯一盛開的鮮花,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隨後,我又和罄央單獨呆了三天。
那三天裡,罄央耐心地陪著我,教我熟悉疊翠穀日常事務,教我明白谷中的大小規矩,教我知道,我的身份。
更確切的說,是叫柏舟的那個男孩的身份。
他和罄央,和這谷中十六位其他的少年一樣,在谷裡非主非僕,非徒非奴,如果真要說清楚,那隻能說,我們都是疊翠谷的人。
這個身份,身後站著的是疊翠谷,是那位神出鬼沒,無人知其來歷的疊翠谷谷主。
我那個時候,對江湖事並不知曉,也不知道我們谷主大人,在江湖中,是一個什麼樣的地位。罄央給我說了半天,我也似懂非懂,只知道,整個南武林,沒有人敢小覷這位亦正亦邪的谷主,沒有人會不賣他手中那二尺玉笛的面子。
聞言,我怦然心動,因為我知道,跟著這樣一位了不起的谷主,我真的是柏舟,而不是阿黃。我,真的不再是一個大字不識的村童,不再是一個遭盡冷眼,卑微而低賤的小阿黃。
如果我努力,我甚至可能擁有卓越的武功,有錦繡的前程,有風光的未來。
那以前遙不可及,連想都不敢想的生活,竟然真的可以企及了,對嗎?
雖然,那過程註定要充滿困難艱苦,可我真的不在乎,我已經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於是,我拼命壓抑激動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儘量平靜地問罄央:“那麼,我們是谷主的弟子麼?”
罄央笑了笑,說:“我們不同其他的武林幫派,我們不是谷主的弟子,我們是他的學生。”
“弟子和學生,不是一回事嗎?”
“不是,弟子的話,就意味著有一個師傅,但學生的話,則意味著有很多個先生。”他笑笑說:“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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