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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就當這麼多年,補償你。”

我凝視著他的背影,道:“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

“說。”

“當年,你為何,會殺罄央?”

谷主沉默了一會,道:“他,對我不敬,僭越身份,妄議機密。”

我心中一陣痛楚湧上,啞聲道:“是,什麼機密?”

谷主轉過身來,看著我,和聲道:“你不用知道那麼多。”

我扭過頭,閉上眼,終於問道:“你到底,與楊華庭何種關係?為何那日他死了,你言道壞了大事?”

谷主冷聲道:“我說過,你不用知道那麼多。”

“雲崢。”我睜開眼,悽然道:“我都是將死之人,莫非你還信不過我?”

谷主看了我半天,目光逐漸轉為柔和,緩步走來,將我擁入懷中,下巴摩挲著我的發頂,似有嘆息,緩緩地道:“我想從他那得到一樣東西罷了。”

我心中揣測,問:“那你可曾如願?”

“不曾。但楊華庭已死,那東西遲早是我的,況且,有你的魔曲,有沒有那樣東西,其實關係不大了。”

我趁機道:“既如此,趁著我今兒精神好,你再演練一遍,我聽聽可有紕漏。”

谷主想了想,點了點頭。

他放開我,手持玉笛,吹奏起來,曲調悲愴復又婉轉,於高昂之處金戈鐵馬,於低徊之處悱惻纏綿,正是我授予他的《天譴》第一本。

我越聽越喜,忍不住笑逐顏開,那調中情緒,漸漸浮出水面,曲調中的魔性,也逐漸展露,宛若惡鬼穿越迷霧,漸露猙獰面目,朝活人撲將過來。

不容易啊,要令谷主這等冷面冷心之人吹出情緒二字。

也不枉我以身殉曲,不惜自毀性命了。

果然,吹不到一半,他原本平順的調子突然苦澀呆滯,谷主臉上微變,又再強行吹曲,這一下,卻忍不住悶哼一聲,踉蹌著連退數步,手捂胸口,面色如灰,不出片刻,一口鮮血砰了出來。

誰也不知,《天譴》一曲,猶如雙刃利劍,聞者固然被曲調所惑,而彈奏者,卻也是憑著內在心力,苦苦支撐。曲調反噬,力量非同小可,我全無內力,尚且心脈俱損,何況谷主這等武功高強之輩?

是以他全力催動曲子,便是加快走火入魔的步伐。

谷主何等精明,瞥見我臉上笑容,立即猜測到我在搗鬼,臉色一變,登時猙獰兇狠,目光如電般瞪向我,內裡有憤怒,難以置信,被背叛的痛楚,欲將我撕碎而後快的恨意。

我笑吟吟地爬下床,從枕下摸出我的短小管蕭,喘著氣道:“谷主,你要不要聽這曲子的第二部?沒關係,我立即吹與你聽。”

我心中對他畏懼甚深,不敢託大,立即湊近唇邊,盡全力吹奏曲調。

《天譴》第二部《望鄉臺》,大獄中我為蕭雲翔吹奏過,忠義伯府中我為楊華庭吹奏過,現下終於輪到谷主大人。

我早就說過,這首曲子為他們三人而譜,我活下來,就是為了找他們報仇。

曲調一起,鬼門關開,厲鬼索命,悽聲哀嚎。苦雨秋風,愁雲慘霧,這等幻象一重緊接一重,其中複雜之變動,當是谷主聞所未聞,又豈是他這等講究調子哀而不傷,典雅雍容的人所能理解?

我恨他。

三個仇人中,其實我最恨他。

我一生苦楚,皆由他而起,半身飄零,受盡種種說不得的苦,皆是拜他所賜。刻骨愛戀,終成笑柄,而利用瞞騙,卑鄙醜陋卻層出不窮。事到如今,他竟然還能視他人的苦難為無物,以這等恩賜的姿態,許我,真是欺人太甚,辱人太深。

不殺他,我對不起我自己。

對不起我心底殘留的,最後一點,對暖和,對溫情的信賴。

我曲調淒厲遠勝與前,這是最後一次了,我耗盡了自己全部的生命力來吹奏,我用所有的恨意,長年累月積攢的痛苦來吹奏。

但事與願違,我只令他臉色越發蒼白,不能令他頹然倒地。

他鐵青著臉,牢牢釘在地面上,一雙眼睛猶如要吃人,死死盯著我。

我心中焦急,身上氣力已經不繼,谷主卻仍無入夢魘跡象。漸漸地,我的嘴唇龜裂,劇痛傳來,雙手顫抖逐步加劇,渾身力氣,在這等緊要關頭,似乎卻如漏斗,正悄然往外,流失生命。

曲調不由我控制,轉入微弱,就在這時,我看著谷主抿緊嘴唇,抽出玉笛,湊近唇邊,雙目寒光射出,吹了一曲我無比熟悉的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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