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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柳老弟不覺得嗎?”沈觀裕說道,“趙雋是大行皇后的獨子,咱們中原講究忠孝仁悌,就是大牢裡關著的囚徒,父母過世也還有人押著前去奔喪,趙雋雖已不是太子,但終歸還是趙家血脈。如今宮中因為奪儲接連出事,皇上還能抑制輿論阻隔這天道人倫嗎?”
柳亞澤凝視他片刻,說道:“但趙雋乃是因替逆賊陳情而獲罪,他身為趙室子孫,卻偏幫逆賊,便等於否定先帝決策,既是連自己的祖宗都質疑,他也可不算是趙家子孫。”
“柳大人這話未免過於偏激。”沈觀裕揚唇,“此事你我議了不算。明人不說暗話,你我皆都深受皇恩,我只問你一句,皇上眼下的處境,怎麼樣做對他才是最有利的?”
柳亞澤默語。
沈觀裕道:“如今的處境,是聯合起趙家眼下能夠聯合起來的力量,成為皇上的堅強後盾,使皇上的決策能夠做到上行下效,能夠從眼前的困境中突圍出來。趙雋即便曾替陳王陳情,他也改不了一個趙姓,他就是再反骨,這江山在他手上也還是姓趙。你說,皇上能看不清這一點嗎?”
柳亞澤望著手下杯子,微微凝了一口氣。
他也是在官途浸淫了二十餘年的人,沈觀裕說的這些,他能不知道嗎?再大的罪非除非直接弒君,都改變不了皇帝與趙雋乃是骨肉至親的事實,眼下並非議到趙雋復立不復立,只是讓他出來靈前執孝,倘若輿論施壓,皇帝是不可能真會堅持到底的。
先前在乾清宮。他可不就對他試探來了麼?
可是雖說只是執孝,趙雋只要出了冷宮,又豈會再進去?他若出了來,眼下的京師又還有比他更適合當太子的人麼?正是因為他在官場呆了這麼多年,所以比誰都清楚,只要趙雋一出來,事情就絕不會再受他和皇帝控制!
趙雋那麼多年的口碑在外。早在朝野上下奠定了基礎。他出來,便是衝著皇位去的。
他丟了撮茶葉入壺,說道:“趙雋乃是犯了重罪受罰的。皇上一言九鼎,又怎會否定自己的決定?”
沈觀裕一笑,說道:“一言九鼎固然重要,可皇權對君主來說才最重要。”說著他端起茶來。看了眼湯色,又道:“沒有皇權在手。再一言九鼎也是空話。”
柳亞澤手停在半空,隔了有半刻才落下端起杯子。
皇權兩個字像千斤墜,猛地一下砸在他胸口。他就是再堅持己見,也不得不同意沈觀裕的話。
作為君主。還有什麼比緊握皇權更重要的事?
皇帝掙扎到如今,不就是為的這皇權二字麼?趙雋是他的親兒子,犯再大的錯只要沒到傷及他本身性命的地步也是無可否認的事實。皇權,是啊。如果趙雋的復立對於鞏固趙家皇權有幫助,皇帝有什麼理由反對他出來執孝呢?
他心裡驚濤駭浪,腦海裡又不由回想起早前皇帝留他在殿所說的話來。
他問他眼下有什麼辦法挽回局勢,意思與沈觀裕所指的有什麼分別?
他覷了眼眼前的沈觀裕,氣定神閒。
他垂眼執起煮沸的水,斟入茶壺裡。
“這是才送來的秋茶,沈兄嚐嚐。”
沈觀裕執杯致禮。
天光在茶香裡漸漸轉黯,敞軒的畫樑上,才刷過新漆的圖案色彩紛呈,顯示出它無盡的富貴。
淺聊過一番閒話之後,沈觀裕拿起丁太師繪的扇子起身告辭。
柳亞澤送至大門下,凝眉望見他消失在衚衕口才又收回目光。
再回到書房,先前點的香已然焚盡,空氣裡仍有餘香。
他在書案後坐下來,糾結的眉心比起先前,更為緊結了。
沈觀裕的意思很顯然是支援趙雋,並且也做好了復立趙雋的準備了,這麼樣一來,他必然會與房文正等跟皇帝反覆進言,皇帝如今既有動搖之意,那就難保不會被他們勸說成功了。趙雋若想重登太子之位,那就必須得替陳王平反,要替陳王平反就必須得把他擼下馬來!……
他忽然覺得兩手有些筋麻,不是他杞人憂天,而是他太瞭解這些套路。
他緊握著面前紙鎮,幾乎攥出了油。
沈觀裕既然已態度明確,那麼他也不能坐以待斃,皇帝要的只是皇權而已,那他就替他保住這份皇權好了。他就不信,皇帝真會那麼願意讓趙雋出來將陳王案給翻了?
“來人!”他站起身來,“備馬。”
沈觀裕出了柳府,徑直回了麒麟坊。
淡然自若吃了晚飯,又去沈夫人處餵了她半碗粥,回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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