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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留下更廣闊的想象空間:軍旗獵獵,鼓角齊鳴,浩浩蕩蕩的大軍抵達潼關;地方官吏遠出關門相迎迓;百姓簞食壺漿,載欣載奔,夾道慰勞王師……“寫歌舞入關,不著一字,盡於言外傳之,所以為妙”(程學恂《韓詩臆說》)。關於潼關城門是“四扇”還是兩扇,清代詩評家曾有爭論,其實詩歌不比地理志,是不必拘泥於實際的。試把“四扇”改為“兩扇”,那就怎麼讀也不夠味了。加倍言之,氣象、境界全出。所以,單從藝術處理角度講,這樣寫也有必要。何況出奇制勝,本來就是韓詩的特色呢。

詩的後兩句換用第二人稱語氣,以抒情筆調通知華州刺史張賈準備犒軍。潼關離華州尚有一百二十里地,故說“遠”。遠迎凱旋的將士,本應不辭勞苦。不過這話得由出迎一方道來,才近乎人情之常。而這裡“莫辭迎候遠”,卻是接受歡迎一方的語氣,完全拋開客氣常套,卻更能表達得意自豪的情態、主人翁的襟懷,故顯得極為合理合情。《過襄城》中相應有一句“家山不用遠來迎”,雖辭不同而意近。然前者語涉幽默,輕鬆風趣,切合喜慶環境中的實際情況,讀來倍覺有味。而後者拘於常理,反而難把這樣的意境表達充分。

第四句“相公”指平淮大軍實際統帥——宰相裴度,淮西大捷與他運籌帷幄之功分不開。“蔡州”原是淮西強藩吳元濟巢穴。元和十二年十月,唐將李愬雪夜攻破蔡州,生擒吳元濟。這是平淮關鍵戰役,所以詩中以“破蔡州”借代淮西大捷。“新”一作“親”,但“新”字尤妙,它不但包含“親”意在內,而且表示決戰剛剛結束。當時朝廷上“一時重疊賞元功”,而人們“自趁新年賀太平”,那是勝利、自豪氣氛到達(禁止)的時刻。詩中對裴度由衷的讚美,反映了作者對統一戰爭的態度。以直賦作結,將全詩一語收攏,山嶽為何奔走,陽光為何高照,潼關為何大開,刺史遠出迎候何人,這裡有了總的答覆,成為全詩點眼結穴之所在。前三句中均未直接寫凱旋的人,在此句予以直點。這種手法,好比傳統劇中重要人物的亮相,給人以十分深刻的印象。

綜觀全詩,一、二句一路寫去,三句直呼,四句直點,可稱是用剛筆,抒豪情。大膽地用了“沒石飲羽之法”,別開生面。由於它剛直中有開合,有頓宕,剛中見韌,直而不平,“卷波瀾入小詩”(查慎行),饒有韻味。一首政治抒情詩,採用犒軍通知的方式寫出,抒發了作者的政治激情,實是一般應酬之作望塵莫及的了。

(周嘯天)

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

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

韓愈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

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雲橫奏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

韓愈一生,以闢佛為己任,晚年上《論佛骨表》,力諫憲宗“迎佛骨人大內”,觸犯“人主之怒”,幾被定為死罪,經裴度等人說情,才由刑部侍郎貶為潮州刺史。

潮州在今廣東東部,距當時京師長安確有八千里之遙,那路途的困頓是可想而知的。當韓愈到達離京師不遠的藍田縣時,他的侄孫韓湘,趕來同行。韓愈此時,悲歌當哭,慷慨激昂地寫下這首名篇。

首聯直寫自己獲罪被貶的原因。他很有氣概地說,這個“罪”是自己主動招來的。就因那“一封書”之罪,所得的命運是“朝奏”而“夕貶”。且一貶就是八千里。但是既本著“佛如有靈,能作禍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論佛骨表》)的精神,則雖遭獲嚴譴亦無怨悔。

三、四句直書“除弊事”,認為自己是正確的,申述了自己忠而獲罪和非罪遠謫的憤慨,真有膽氣。儘管招來一場彌天大禍,他還是“肯將衰朽惜殘年”,且老而彌堅,使人如見到他的剛直不阿之態。

五、六句就景抒情,情悲且壯。韓愈在一首哭女之作中寫道:“以罪貶潮州刺史,乘驛赴任;其後家亦譴逐,小女道死,殯之層峰驛旁山下。”可知他當日倉猝先行,告別妻兒時的心情若何。韓愈為上表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家何在”三字中,有他的血淚。

此兩句一回顧,一前瞻。“秦嶺”指終南山。雲橫而不見家,亦不見長安:“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李白詩),何況天子更在“九重”之上,豈能體恤下情?他此時不獨繫念家人,更多的是傷懷國事。“馬不前”用古樂府:“驅馬涉陰山,山高馬不前”意。他立馬藍關,大雪寒天,聯想到前路的艱危。“馬不前”三字,露出英雄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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