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徑,在三、四句展示出了一個獨特的、很少為人寫過的境界。
“今夜偏知春氣暖,蟲聲新透綠窗紗。”夜半更深,正是一天當中氣溫最低的時刻,然而,就在這夜寒襲人、萬籟俱寂之際,響起了清脆、歡快的蟲鳴聲。初春的蟲聲,可能比較稀疏,也許剛開始還顯得很微弱,但詩人不但敏感地注意到了,而且從中聽到了春天的資訊。在靜謐的月夜中,蟲聲顯得分外引人注意。它標誌著生命的萌動,萬物的復甦,所以它在敏感的詩人心中所引起的,便是春回大地的美好聯想。
三、四兩句寫的自然還是月夜的一角,但它實際上所蘊含的卻是月夜中透露的春意。這構思非常新穎別緻,不落俗套。春天是生命的象徵,它總是充滿了繽紛的色彩、喧鬧的聲響、生命的活力。如果以“春來了”為題,人們總是選擇在豔陽之下呈現出活力的事物來加以表現,而詩人卻撇開花開鳥鳴、冰消雪融等一切習見的春的標誌,獨獨選取靜謐而散發著寒意的月夜為背景,從靜謐中寫出生命的萌動與歡樂,從料峭夜寒中寫出春天的暖意,譜寫出一支獨特的回春曲。這不僅表現出詩人藝術上的獨創精神,而且顯示了敏銳、細膩的感受能力。
“今夜偏知春氣暖”,是誰“偏知”呢?看來應該是正在試鳴新聲的蟲兒。儘管夜寒料峭,敏感的蟲兒卻首先感到在夜氣中散發著的春的資訊,從而情不自禁地鳴叫起來。而詩人則又在“新透綠窗紗”的“蟲聲”中感覺到春天的來臨。前者實寫,後者則意寓言外,而又都用“偏知”一語加以綰結,使讀者簡直分不清什麼是生命的歡樂,什麼是發現生命的歡樂之歡樂。“蟲聲新透綠窗紗”,“新”字不僅蘊含著久盼寒去春來的人聽到第一個報春資訊時那種新鮮感、歡愉感,而且和上句的“今夜”、“偏知”緊相呼應。“綠”字則進一步襯出“春氣暖”,讓人從這與生命聯結在一起的“綠”色上也感受到春的氣息。這些地方,都可見詩人用筆的細膩。
蘇軾的“春江水暖鴨先知”是享有盛譽的名句。實際上,他的這點詩意體驗,劉方平幾百年前就在《月夜》詩中成功地表現過了。劉詩不及蘇詩流傳,可能和劉詩無句可摘、沒有有意識地表現某種“理趣”有關。但宋人習慣於將自己的發現、認識明白告訴讀者,而唐人則往往只表達自己對事物的詩意感受,不習慣於言理,這之間是本無軒輊之分的。
(劉學鍇)
春怨
春怨
劉方平
紗窗日落漸黃昏,金屋無人見淚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
這是一首宮怨詩。點破主題的是詩的第二句“金屋無人見淚痕”。句中的“金屋”,用漢武帝幼小時願以金屋藏阿嬌(陳皇后小名)的典故,表明所寫之地是與人世隔絕的深宮,所寫之人是幽閉在宮內的少女。下面“無人見淚痕”五字,可能有兩重含意:一是其人因孤處一室、無人作伴而不禁下淚;二是其人身在極端孤寂的環境之中,縱然落淚也無人得見,無人同情。這正是宮人命運之最可悲處。句中的“淚痕”兩字,也大可玩味。淚而留痕,可見其垂淚已有多時。這裡,總共只用了七個字,就把詩中人的身份、處境和怨情都寫出了。這一句是全詩的中心句,其他三句則都是環繞這一句、烘托這一句的。
起句“紗窗日落漸黃昏”,是使無人的“金屋”顯得更加淒涼。屋內環顧無人,固然已經很淒涼,但在陽光照射下,也許還可以減少幾分淒涼。現在,屋內的光線隨著紗窗日落、黃昏降臨而越來越昏暗,如李清照《聲聲慢》詞中所說,“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其淒涼況味就更可想而知了。
第三句“寂寞空庭春欲晚”,是為無人的“金屋”增添孤寂的感覺。屋內無人,固然使人感到孤寂,假如屋外人聲喧鬧,春色濃豔,呈現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或者也可以減少幾分孤寂。現在,院中竟也寂無一人,而又是花事已了的晚春時節,正如歐陽修《蝶戀花》詞所說的“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也如李雯《虞美人》詞所說的“生怕落花時候近黃昏”,這就使“金屋”中人更感到孤寂難堪了。
末句“梨花滿地不開門”,它既直承上句,是“春欲晚”的補充和引伸;也遙應第二句,對詩中之人起陪襯作用。王夫之在《夕堂永日緒論》中指出“詩文俱有主賓”,要“立一主以待賓”。這首詩中所立之主是第二句所寫之人,所待之賓就是這句所寫之花。這裡,以賓陪主,使人泣與花落兩相襯映。李清照《聲聲慢》詞中以“滿地黃花堆積”,來陪襯“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的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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