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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宇)
涼思
涼思
李商隱
客去波平檻,蟬休露滿枝。
永懷當此節,倚立自移時。
北斗兼春遠,南陵寓使遲。
天涯占夢數,疑誤有新知。
這是寫詩人初秋夜晚的一段愁思。
首聯寫愁思產生的環境。訪客已經離去,池水漲平了欄檻,知了停止噪鳴,清露掛滿樹枝,好一幅水亭秋夜的清涼圖景!但是,詩句的勝處不光在於寫景真切,它還細緻地傳達出詩人心理感受的微妙變化。如“客去”與“波平檻”,本來是互不相關的兩件事,為什麼要連在一起敘述呢?細細推敲,大有道理。大凡人在熱鬧之中,是不會去注意夜晚池塘漲水這類細節的。只有當客人告退、孤身獨坐時,才會突然發現:喲,怎麼不知不覺間面前的水波已漲得這麼高了!同樣,鳴蟬與滴露也是生活裡的常事,也只有在陡然清靜下來心緒無聊時,才會覺察到現象的變化。所以,這聯寫景實際上反映了詩人由鬧至靜後的特殊心境,為引起愁思作了鋪墊。
第二聯開始,詩人的筆觸由“涼”轉入“思”。永懷,即長想。此節,此刻。移時,歷時、經時。詩人的身影久久倚立在水亭欄柱之間,他凝神長想,思潮起伏。讀者雖還不知道他想的什麼,但已經感染到那種愁思綿綿的悲涼情味。
詩篇後半進入所思的內容。北斗星,因為它屹立天極,眾星圍繞轉動,古人常用來比喻君主,這裡指皇帝駐居的京城長安。兼春,即兼年,兩年。南陵,今安徽繁昌縣,唐時屬宣州。寓,託。兩句意思是:離開長安已有兩個年頭,滯留遠方未歸;而託去南陵傳信的使者,又遲遲不帶回期待的訊息。處在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無怪乎詩人要產生被棄置天涯、零丁無告的感覺,屢屢借夢境占卜吉凶,甚至猜疑所聯絡的對方有了新結識的朋友而不念舊交了。由於寫作背景難以考定,詩中所敘情事不很了了。但我們知道李商隱一生不得志,在朝只做過短短兩任小官,其餘時間都漂泊異鄉,寄人幕下。這首詩大約寫在又一次飄零途中,緬懷長安而不得歸,尋找新的出路又沒有結果,素抱難展,託身無地,只有歸結於悲愁抑鬱的情思。“涼思”一題,語意雙關:既指“思”由“涼”生,也意味著思緒悲涼。按照這樣的理解,“涼”和“思”又是通篇融貫為一體的。
此詩抒情采用直寫胸臆的方式,不象作者一般詩作那樣婉曲見意,但傾吐胸懷仍有宛轉含蓄之處,並非一瀉無餘。語言風格疏郎清淡,不假雕飾,也有別於李商隱一貫的精工典麗的作風,正適合於表現那種淒冷蕭瑟的情懷。大作家善於隨物賦形,不受一種固定風格的拘限,於此可見一斑。
(陳伯海)
花下醉
花下醉
李商隱
尋芳不覺醉流霞,倚樹沉眠日已斜。
客散酒醒深夜後,更持紅燭賞殘花。
如詩題所顯示的,這是一首抒寫對花的陶醉流連心理的小詩。
首句“尋芳不覺醉流霞”,寫出從“尋”到“醉”的過程。因為愛花,所以懷著濃厚的興味,殷切的心情,特地獨自去“尋芳”;既“尋”而果然喜遇;既遇遂深深為花之美豔所吸引,流連稱賞,不能自已;流連稱賞之餘,竟不知不覺地“醉”了。這是雙重的醉。流霞,是神話傳說中一種仙酒。《論衡》上說,項曼卿好道學仙,離家三年而返,自言:“欲飲食,仙人輒飲我以流霞。每飲一杯,數日不飢。”這裡用“醉流霞”,含意雙關,既明指為甘美的酒所醉,又暗喻為豔麗的花所醉。從“流霞”這個詞語中,可以想象出花的絢爛、光豔,想象出花的芳香和情態,加強了“醉”字的具體可感性。究竟是因為尋芳之前喝了酒此時感到了醉意,還是在尋芳的過程中因為心情陶然而對酒賞花?究竟是因迷於花而增添了酒的醉意,還是因醉後的微醺而更感到花的醉人魅力?很難說得清楚。可能詩人正是要借這含意雙關的“醉流霞”寫出生理的醉與心理的醉的相互作用和奇紗融合。“不覺”二字,正傳神地描繪出目眩神迷、身心俱醉而不自知其所以然的情態,筆意極為超妙。
次句“倚樹沉眠日已斜”進一步寫“醉”字。因迷花醉酒而不覺倚樹(倚樹亦即倚花,花就長在樹上,燦若流霞);由倚樹而不覺沉眠;由沉眠而不覺日已西斜。敘次井然,而又處處緊扣“醉”字。醉眠於花樹之下,整個身心都為花的馥郁所包圍、所浸染,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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