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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述,天寶年間,“宮中至寒食節,競豎鞦韆,令宮嬪輩戲笑以為宴樂。”這句詩就以鞦韆這一應景之物點出寒食這個節日。
當然,詩人之寫到鞦韆,決不僅僅是為了點題,主要因為在周圍景物中對他最有吸引力而且最能寓託他的情意的正是鞦韆。但此時已“夜深”,又在“煙雨中”,不會有人在“為鞦韆戲”,如句中所說,只有鞦韆索空懸在那裡罷了。而詩人為什麼對空懸在那裡的鞦韆索有特殊的感情並選定它作為描寫的物件呢?這裡,不禁令人聯想到吳文英《風入松》詞中“黃蜂頻撲鞦韆索,有當時纖手香凝”兩句。看來,詩人在深夜、煙雨中還把視線投向鞦韆索,也正因為它曾為“纖手”所握,不禁想起日間打鞦韆的場面和打鞦韆的人。
韓偓《香奩集》共收一百首詩,其中寫到寒食、鞦韆的詩竟多達十首。如《偶見》:“鞦韆打困解羅裙,指點醍醐索一尊。見客入來和笑走,手搓梅子映中門。”又如《想得》:“兩重門裡玉堂前,寒食花枝月午天。想得那人垂手立,嬌羞不肯上鞦韆。”再如:《寒食日重遊李氏園亭有懷》:“往年曾在彎橋上,見倚朱欄詠柳綿。今日獨來香徑裡,更無人跡有苔錢。傷心闊別三千里,屈指思量四五年。料得它鄉遇佳節,亦應懷抱暗悽然。”從以上這幾首詩,依稀可見詩人與一位佳人在寒食佳節、鞦韆架邊結下的一段戀情。聯絡這些詩,再回過來看這首《寒食夜》的第三句,可以斷定它確是一個見景思人、託物記事的句子,儘管寫得盡曲折含蓄之能事,而箇中訊息是仍然可以參破的。
如果從整首詩來看,這第三句又是與上、下各句互相依託、融合為一的。全詩四句,組成為一個整體,詩的前兩句可以說是為第三句佈景設色的。首句“惻惻輕寒翦翦風”,先使詩篇籠罩一層悽迷的氣氛;次句“小梅飄雪杏花紅”,更為詩篇塗抹一層穠豔的色彩。有了這兩層烘染,才能托出第三句中“那人”不見的空虛之感和“纖手香凝”的綺麗之思。至於詩的結句“樓閣朦朧煙雨中”,更直接從第三句生髮,是第三句的延伸,是把詩人的密意溫情推向夜雨朦朧的樓閣之中,暗暗指出其人的居處所在以及詩人的心目所注,從而加深意境,宕出遠神,使人讀後感到情意隱約,餘味無窮。沒有這樣一個結句,當然也託不出第三句。就通篇而言,應當說,這首詩既以第三句為中心,而又靠上、下烘托,才成為一首在藝術上臻於完美的作品。
(陳邦炎)
效崔國輔體四首
效崔國輔體四首
韓偓
淡月照中庭,海棠花自落。
獨立俯閒階,風動鞦韆索。
酒力滋睡眸,鹵莽聞街鼓。
欲明天更寒,東風打窗雨。
雨後碧苔院,霜來紅葉樓。
閒階上斜日,鸚鵡伴人愁。
羅幕生春寒,繡窗愁未眠。
南湖一夜雨,應溼採蓮船。
這一組小詩題作“效崔國輔體”,在《香奩集》裡別具一格。崔國輔,盛唐詩人,開元十四年(726)進士,曾官許昌縣令、集賢院直學士、禮部郎中,天寶中坐事貶竟陵郡司馬。他以擅長寫五言絕句著稱,《全唐詩》錄存其詩一卷,半數以上是五絕。清管世銘《讀雪山房唐詩鈔凡例》雲:“專工五言小詩自崔國輔始,篇篇有樂府遺意。”喬億《劍溪說詩》也說:“五言絕句,工古體者自工、謝朓、何遜尚矣,唐之李白、王維、韋應物可證也。唯崔國輔自齊梁樂府中來,不當以此論列。”可見唐代五言絕句的來源有二:一是漢魏古詩,一是南朝樂府。崔國輔的五絕正是從樂府詩中《子夜歌》、《讀曲歌》等一脈承傳下來的,多寫兒女情思,風格自然清新而又宛轉多姿,柔曼可歌,形成了獨特的詩體。
韓偓的這幾首詩仿作,以唐人詩中習見的“閨怨”為主題,而寫來特別富於詩情畫意。第一首寫春夜庭院的情景。淡淡的月色映照庭中,海棠花悄然謝落,春天又該過去了。女主人公孤零零地佇立在視窗,俯視著屋前的臺階,也許是盼望著有人歸來吧,可階石上一片空蕩蕩,不見人跡,只有風兒擺弄著院子裡的鞦韆索,不時傳來一陣叮咚聲響。整個畫面是那麼幽靜寂寥,末了一個鏡頭以動襯靜,更增強了詩篇的清冷氣氛;而閨中人的幽怨心理,也就在這氣氛的烘托下顯現出來了。
第二首的場景轉入黎明前的室內。主人公已經睡下了。或許是擔心夜晚失眠吧,睡覺前特地喝了一點酒,酒力滋生了睡意,終於朦朦朧朧地進入夢鄉。可是睡得並不安穩,不多久又被依稀傳來的街鼓聲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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