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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飛,美人如玉,真正栩栩如生。扇角提了首《上邪》,落款雲中君,正是馮於甫的筆跡。就在那《上邪》的旁邊,又另有兩行小詩,字型秀麗嫻靜,卻是東漢蔡琰的《胡笳十八拍》第一拍:“笳一會兮琴一拍,心潰死兮無人知。”

叫兩人吃驚的,都不是這些,而是在扇的中央,竟有兩行殷紅如血的七絕,寫的是——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李義山的詩,筆觸細細,以鮮紅鮮紅的不知何物寫就,煞是怕人。這詩前半句還算寫的規整,後半句卻東倒西歪,只有最後一個“幹”字,右邊末尾一豎拉長了筆畫,如同柄赤紅小劍,力透紙背,刺得人心驚肉跳。

溫惜花將扇子舉到眼前細看,方才明白過來,詫道:“這是胭脂。”

縱無言語,亦自成詩。那畫中女子遍經漫長等待,已然“心潰死兮無人知”。她也曾守著誓言,也曾滿懷希望,恐怕直到花轎臨門那天,方如夢初醒地明白:苦等的情郎再不會來。情絲盡,淚痕幹,一切不得不放下之時,終於在曾經心愛的定情摺扇上,以指尖點了胭脂,匆匆寫下這句詩。

悲涼傷痛,無望決絕,經年猶在。

溫惜花無語半晌,嘆道:“她曾等了又等。”

沈白聿靜靜地道:“然後終於厭倦了。”

除了畫中人,不會再有人知道,為何那時她沒有毀掉這把扇子。也許因為她還在懷著些微的期待,也許因為她單單的捨不得這深情。也許,因為那時的她,畢竟還很年輕。完全絕望地寫下這詩的那剎,曾經如洛神般的畫中女子,已經不復存在。馮於甫幾十年來對她未敢稍忘,卻從不曾明白。

溫惜花默然看了扇面片刻,忽然一揮手,把它丟進了眼前的江水。

沅水緩平,那扇子先是打了幾個轉,拍在江邊石塊間折了扇骨。水流不息,扇面上的彩蝶、繁花、少女,都混合著墨跡漸漸化開,模糊成了團團一片。最後,連不沾水的胭脂也耐不住江水沖刷,一縷硃紅,散在碧水之上,如鴻爪劃過,旋即又淡去。

那可以改變無數人命運的扇子,就這樣變做了稀爛的一團漿紙。

愛恨情仇,如煙往事,終於無跡可尋。

溫惜花沉聲道:“剛剛我還聽說了兩件事。一是昨晚馮於甫自盡身亡。二則,從今日起,景王便是太子了。”

情深而怨,怨深而棄,棄之成仇。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都覺心裡很難平靜。

沉吟半晌,沈白聿才道:“溫惜花,我一直都不明白,落鳳亭所說之事是馮於甫最大的秘密;他為何如此不智,禍從口出,竟成了此事最大的敗筆。”

溫惜花苦笑道:“莫說你,我也不明白。我只知道,那個時候,馮於甫絕沒想到雷捕頭會因這秘密而送命。或者他多年鬱結,憂思難禁,所以對著兩個陌生人,才大膽地來了一回酒後吐真言。或許……或許他也不是不知道。唇齒相依,唇亡齒寒,所以惴惴不安,無法自抑。”

沈白聿忽地輕吟道:“歲將晚,爭客笑,問衰翁。平生豪氣安在,沉領為誰雄?”

溫惜花愣了下,這才想起兩句乃是當日馮於甫老夫寥發少年狂時,載酒載歌吟就。如今再聽,人事何翻覆,另有番說不出來的滋味。

長嘆一聲,他搖頭道:“這秘密終是給馮於甫帶走了。世界上依然有些事,是無論再怎麼猜,也不會有答案的。就像我們也再不可能知道,燕九宵有什麼苦衷一樣。”

沈白聿不說話了,過了許久,才道:“你覺得燕九宵有苦衷?”

溫惜花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傷感,卻依然明亮,肯定道:“我相信他有。”

沈白聿側頭看他,忽然也淡淡地笑了,道:“我也相信。而且,一定是個你和我都會體諒的理由。”

溫惜花和他靜靜對視,在這略帶寒意的春天早晨裡,逐漸露出了絲溫暖的笑意。

忽聽得江水嘩啦啦,有個熟悉的破嗓子從岸邊笑哈哈地朝兩人道:“二位公子,又遇上啦!”

溫惜花定睛看去,卻原來是那日渡兩人到鳳凰集的老船家。見蓑衣斗笠,心頭不禁湧起陣親切,他也就笑嘻嘻地道:“如此有緣,船家再渡我們一程如何?”

那老艄公竹蒿輕點,就靠了過來,樂呵呵喊了聲道:“兩位上船罷,想去哪兒儘可以慢慢想來。”

這話聽得沈白聿也笑了。溫惜花先跳下艙去,又伸手來扶了一把,託著沈白聿的肘待他下來。老艄公見兩人站穩,才悠悠道:“開~船~羅~~”

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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