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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騷擾,二則更助長了英軍氣焰;若要與方儒講和,不經一番交戰,他又哪裡肯和?”

“打不得!”易君恕斷然說,“家父生前效命於北洋水師,據我所知,大清海軍雖不如英、日列強船堅炮利,也具相當實力,我們不可以卵擊石。新安百姓,節衣縮食,購買槍支彈藥,來之不易,此番消耗殆盡,來日何以抗擊英軍?況且,一經交戰,鄉鄰子弟也難免傷亡,諸位又於心何忍?”

“那麼,先生有何退兵之策?”鄧菁土問道。

“只可智取,不可力敵。”易君恕說,“請選派各鄉父老代表,不帶一兵一卒、一槍一彈,明日一早前往青山灣迎接水師戰艦,懇切陳辭,曉以民族大義,奉勸方儒回師。”

“唉!兄長總是以善心待人,”鄧伯雄嘆息道,“而大清官兵一向對外畏敵如虎,對內以欺壓百姓為能事,早已把民族大義丟到九霄雲外去了,有道是‘秀才遇著兵,有理講不清’,靠幾句空話,又怎能把他勸得回去?要讓他們知道百姓不可欺,只有迎頭痛擊,教訓他們一番!”

“我看未必,”易君恕肅然道,“孫子曰:”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不才願當此任,憑一番舌戰而退方儒之師,諸位信得過我嗎?“

“不行,不行,這更加使不得!”鄧伯雄搖搖頭說,“官府正要捉拿兄長,我們怎能讓你去送死啊?”

“伯雄說得是,”鄧菁士道,“此事成敗尚難預料,先生不可冒險!”

“我已是待斬之身,蒙新安父老再造之恩,無以為報,如今父老有難,我願為民請命,不避一死!”易君恕站起身來,昂然說道,“如若方儒不聽勸諫,執意與民為敵,當先殺我,我為新安父老而死,也死得其所!到那時,兄再興問罪之師,討伐方儒不義之賊,也為時未晚!”

“易先生!”鄧菁士肅然立起,握住易君恕的兩手,“先生大智大勇,令人感佩!但赤手空拳,出入於刀劍之間,若有不測,新安十萬鄉民,於心何安?”

“是啊!”鄧伯雄也倏地站起身來,說,“如果君恕兄執意前往,以我之見,當調集人馬,全副武裝,隨同兄長去會見方儒,相機行事,先禮後兵,可和則和,不和則戰!”

“好!”鄧菩士重重地點了點頭,“如此,可保萬無一失!”

鄧儀石、鄧植亭和各位首領也極表贊成。

“那麼,明日之事就照此辦理!”鄧菁士當即作了決定,“事不宜遲,請各位速速返回,通告各鄉各村,分頭準備,今夜三更,在元朗太平公局集合!”

鄧菁士交代完畢,各位首領雷厲風行,匆匆散去。鄧伯雄送他們出了門,回頭望著易君恕,輕輕叫了聲:“君恕兄……”

“伯雄,”易君恕說,“有話請講!”

“此事關係到兄長生命安危,我當隨侍兄長左右,不敢稍有懈怠!”鄧伯雄說,“明日見了方儒,除了一番舌戰,我想……似還應將一封請願書當面遞交,請他轉呈兩廣總督為好,畢竟譚鍾麟是朝廷一品大員,他說話更有分量!”

“嗯,”易君恕點點頭,“伯雄想得比我周到,如此最好。”

“那麼,”鄧伯雄懇切地望著他,“還要借兄長之才,寫就此書,如何?”

“好,愚兄責無旁貸!”

“拜託了!我先回錦田一趟,把此事稟報太公,今夜二更,再來接兄長!”

鄧伯雄和他緊緊握手,然後匆匆離去,時間已經十分緊迫,他要調集武裝,作好充分準備。

人們都走了,客房裡只留下易君恕,還有覲廷書室的鄧老夫子。

老夫子默默地取過文房四寶,拈起水注,在硯臺上點了幾滴清水,手持墨錠,一邊緩緩地研磨,一邊望著易君恕說:“易先生這一篇文章,抵得上十萬人命啊!”

易君恕抬頭望望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已是紅日西斜,二更天之前,這封請願書必須完稿,他提起筆來,覺得有千鈞重量。自己有生以來,二十八個春秋都被書生空議論消磨而去,如今始作有用的文章,這篇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言辭該如何下筆?

沉沉夜幕籠罩著新安大地,西南天際剛剛現出一彎細如銀鉤的新月。鄉間土路上,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踏著朦朧月色,默默地行進。這些農家子弟,穿著駁雜不一的家織土布衣裳,身揹著自帶的炒米餅,由十幾歲的細路仔到四五十歲的阿伯、阿叔,三人一組,十人一隊,各村編製成列,匯成一股洪流。青壯漢子組成長槍隊、短槍隊、小刀隊,集中使用從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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