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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說不出個謝字來,只有代先夫感激涕零的了!“說著,聲嘶喉哽,又吊下淚來。又拉那孩子過來道:”還不叩謝吳老伯!“那孩子跪下去,他卻在孩子的腦後,使勁的按了三下,那孩子的頭便嘣嘣嘣的碰在地上,一連磕了三個響頭。繼之道:”陳太太,何苦呢!小孩子痛呀!陳太太有事請便,這知啟等我抄一份之後,就叫人送來罷。“那婦人便帶著孩子告辭道:”老太太、太太那裡,本來要進去請安,因為在這熱喪裡面,不敢造次,請吳老爺轉致一聲罷。“
說著,辭了出去。
我在旁邊聽了這一問一答,雖然略知梗概,然而不能知道詳細,等他去了,方問繼之。繼之嘆道:“他這件事鬧了出來,官場中更是一條危途了。剛才這個是陳仲眉的妻子。仲眉是四川人,也是個榜下的知縣,而且人也很精明的。卻是沒有路子,到了省十多年,不要說是補缺、署事,就是差事也不曾好好的當過幾個。近來這幾年,更是不得了,有人同他屈指算過,足足七年沒有差事了。你想如何不吃盡當光,窮的不得了!前幾天忽然起了個短見,居然吊死了!”這句話,把我嚇了一大跳道:“呀!怎麼吊死了!救得回來麼?”繼之道:“你不看見他麼?他這一來,明明是為的仲眉死了,出來告幫,哪裡還有救得活的話!”我道:“任是怎樣沒有路子,何至於七八年沒有差事,這也是一件奇事!”繼之嘆道:“老弟,你未曾經歷過宦途,哪裡懂得這許多!大約一省裡面的候補人員,可以分做四大宗:第一宗,是給督撫同鄉,或是世交,那不必說是一定好的了;第二宗,就是藩臺的同鄉世好,自然也是有照應的;第三宗,是頂了大帽子,挾了八行書來的。有了這三宗人,你想要多少差事才夠安插?除了這三宗之外,騰下那一宗,自然是絕不相干的了,不要說是七八年,只要他的命盡長著,候到七八百年,只怕也沒有人想著他呢。這回鬧出仲眉這件事來,豈不是官場中的一個笑話!他死了的時候,地保因為地方上出了人命,就往江寧縣裡一報,少不免要來相驗。可憐他的兒子又小,又沒有個家人,害得他的夫人,拋頭露面的出來攔請免驗,把情節略略說了幾句。江寧縣已把這件事回了藩臺,聞得藩臺很嘆了兩口氣,所以我想在藩臺那裡同他設個法子。此刻請你把這知啟另寫一個,看看有不妥當的,同他刪改刪改,等我明天拿去。”
我聽了這番話,才曉得這宦海茫茫,竟與苦海無二的。翻開那知啟重新看了一遍,詞句尚還妥當,不必改削的了,就同他再謄出一份來。翻到末頁看時,已經有幾個寫上佽助的了,有助一千錢的,也有助一元的,甚至於有助五角的,也有助四百文的,不覺發了一聲嘆。回頭來要交給繼之,誰知繼之已經出去了。我放下了知啟,也踱出去看看。
走到堂屋裡,只見繼之拿著一張報紙,在那裡發稜。我道:“大哥看了甚麼好新聞,在這裡出神呢?”繼之把新聞紙遞給我,指著一條道:“你看我們的國事怎麼得了!”我接過來,依著繼之所指的那一條看下去,標題是“兵輪自沉”四個字,其文曰:馭遠兵輪自某處開回上海,於某日道出石浦,遙見海平線上,一縷濃煙,疑為法兵艦。管帶大懼,開足機器,擬速逃竄。覺來船甚速,管帶益懼,遂自開放水門,將船沉下,率船上眾人,乘舢舨渡登彼岸,捏報倉卒遇敵,致被擊沉雲。刻聞上峰將徹底根究,並劄上海道,會商製造局,設法前往撈取矣。
我看了不覺咋舌道:“前兩天聽見濮固修說是打沉的,不料有這等事!”繼之嘆道:“我們南洋的兵船,早就知道是沒用的了,然而也料想不到這麼一著。”我道:“南洋兵船不少,豈可一概抹煞?”繼之道:“你未從此中過來,也難怪你不懂得。南洋兵船雖然不少,叵奈管帶的一味知道營私舞弊,哪裡還有公事在他心上。你看他們帶上幾年兵船,就都一個個的席豐履厚起來,哪裡還肯去打仗!”我道:“帶一個兵船,哪裡有許多出息?”繼之道:“這也一言難盡。剋扣一節,且不要說他;單隻領料一層,就是了不得的了。譬如他要領煤,這裡南京是沒有煤賣的,照例是到支應局去領價,到上海去買。他領了一百噸的煤價到上海去,上海是有一家專供應兵船物料的鋪家,彼此久已相熟的,他到那裡去,只買上二三十噸。”我唶道:“那麼那七八十噸的價,他一齊吞沒了!”繼之道:“這又不能。他在這七八十噸價當中,提出二成賄了那鋪家,叫他帳上寫了一百噸;恐怕他與店裡的帳目不符,就教他另外立一個暗記號,開支了那七八十噸的價銀就是了。你想他們這樣辦法,就是吊了店家帳簿來查,也查不出他的弊病呢。有時他們在上海先向店家取了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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