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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走下馬車的時候,受邀而來的客人已經先她一步下了車,正在左顧右盼,大聲談笑,一見太平公主走出來,他們紛紛圍了上來。高戩四處看了看,皺眉道:“殿下駕到,溫泉湯監竟然無人迎候麼?”
太平公主微笑道:“本宮這次來,壓根就沒告訴他們,如此清峻出塵的雪景,若是有一班俗人在耳邊聒噪,還有什麼意思?走吧,咱們這就上山,諸君一路疲憊了,上山之後且先沐浴一番,洗洗疲乏,再行飲宴不遲。”
崔滌趕緊上前獻殷勤道:“殿下身子不適,這石階雪滑,您可千萬小心!”
太平公主向他嫣然一笑,頷首謝道:“四公子有心了!”
太平一笑,崔滌頓時魂魄俱消,連骨頭都酥了三分,心中只想:“造化尤物,果然不同凡響。記得家中幾位嫂嫂有孕在身時,縱是本來十分嬌豔的,氣色膚質、肥瘦容顏也難免要有些變化,可這位公主殿下除了腰圍略增,竟是麗色照人,若不是她有孕在身,那香姿玉體又該是怎樣的誘人啊。”
旁邊又有一名侍女過來,雙雙攙定太平公主,一行人便要上山。太平公主扮的是孕婦,山道石徑,過於光滑,不能走快了,眾客人都隨著太平公主緩緩而行,剛剛走出不遠,才拐上山間石徑,前方忽有一人閃出身形,大驚小怪地道:“哎呀,公主殿下怎麼來了,殿下到龍門來,怎麼也不提前告知一聲,以便臣等早來接迎啊!”
太平公主看著裝模作樣的郎君,心中既好氣又好笑,她哼了一聲。微微仰起下巴,故作高傲地道:“平身吧,本宮一時興起,邀約了眾位好友同往龍門一遊,興之所至,何必著人告知什麼!”
崔滌微笑著走上來,上下看看楊帆,故意作出一副並不相識的模樣問道:“足下是什麼人,看你這身服色,莫非是本地湯監?”
崔滌當初在長安。一群人因為炫耀詩詞被楊帆奚落過一陣,雖然當時並不是針對他,還是令他心中不悅。如今到了洛陽。他對太平公主一見傾心,對這位早就與太平公主有緋聞的楊帆就更看不順眼了,這時有意奚落,只想看楊帆窘迫的樣子。
楊帆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這不是崔家公子麼?年紀輕輕的。記性可不大好,楊某在長安城的時候,不是曾經與足下見過一面麼?”
“啊!我說瞧著面熟呢,原來是……楊郎中啊!”
崔絛作恍然大悟狀,驚奇地道:“哎呀,我記得足下那時是刑部司刑郎中。六道巡撫欽差啊,何等風光的人物,怎麼現在……。呵呵呵,這可怪不得在下,楊郎中陡然換了這身綠袍,在下眼拙,一時竟沒能認得出來。恕罪、恕罪!”
楊帆笑了笑,道:“原來崔公子只重衣衫不重人。那就難怪了。”
崔絛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反唇相譏道:“足下原本緋袍著身,魚袋在腰,威風赫赫,不可一世,驟然間換了這身綠袍,連魚袋也沒了,孤零零一人站在這龍門山上,作了一個小小六品官,如此反差,教崔某如何認得出來?”
楊帆笑道:“崔公子出身名門世家,縱不入仕,也是身份清貴,我這六品官當然不會看在足下的眼中,不過既然稱得一個官字,那便是事君治民的一個差使一份職務,六品也好一品也罷,在楊某心中都是一般貴重,心中只有敬畏,可不敢自甘菲薄!”
這句話一說,與公主同來的幾人神色便有些不自然了,因為這幾位仁兄都還沒資格配銀魚袋。
高戩現在是禮部司禮丞,從六品下,張同休、張昌儀、張昌期三兄弟分別在禮部、戶部和吏部作官,實權固然不小,若論品級的話,最高的也只有從六品上,張說是進士及第,而且是頭甲頭名,苦熬多年,現如今身為左補闕,才是個從七品上。
而薛湜本有進士出身,進京之後又走了太平公主的門路,得公主引薦,走的是薦官的路子,同樣被封為左補闕,和張說一樣也是從七品上。崔滌這不經考慮的一句話,把同來的這些朋友包括他的兄長在內給一網打盡了,只漏了一個惠範,因為他是和尚。
其實,六品官、七品官絕對不算小,張柬之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出身,極高,可他一直到六十歲,還在從九品的縣尉任上撲騰呢。崔滌的本意也不是嘲諷楊帆的官品,他想嘲諷的是楊帆的職務。
官品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官職。同樣是官,一個從九品的縣尉,在一縣之內權力和地位僅次於縣令和縣丞,掌管一縣之地,那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可是哪怕你是一個六品官,你在司農寺裡給皇帝看山泉種野菜,管著那麼一二十人、三兩座山頭,那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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